1 ) 沈小红和王莲生
黑屏转场,每场长镜头到底,镜头如沉钟游走,遮遮挡挡,摇摇晃晃,人吃饭、划拳、抽烟、说话,话里包含了前前后后的所有情节线索——这拍出来的电影像极了舞台剧,胜在场景更精更细,有些还带着更开阔的纵深和转角。
沈小红当着洪老爷的面给王莲生耍性子那一场,人在屋里,摄像机隔着敞开的门板在屋外,左右前后移动,画幅里总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面积被门挡着。好像那本来是两人的私事,无意与外人看到的,只是观众侥幸才得以窥见。所以也好像是更赤裸的内心,看到沈小红如何性情乖戾,王莲生又如何被她吃定,你来我往的嗔骂中两人的心理地位如何变换。再转场时,小风波已经过去了,门板也重新闪在了镜头后面,又是笑靥如花,又是相敬如宾了。然而你窥见过内心,你就懂了这表面的和平。是倌人与客人,却哪里只是买卖关系。
这王老爷应该是个相当不乏权势的角色吧,看后来众人做局贺他回广东高升,像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按说会猜他在烟花场所是最擅长片叶不沾身的,可偏偏是他最走心、最动情。和沈小红初识不久,两人关系升温害她折损了几个旧客,他就放出话来:“他们不来就不来好了,我一个人替你撑场面”,要替她还俩,要还清债就娶她过门。后来沈小红姘戏子被他酒后闯来,起了疑心后,像个孩子突然发现迷了路一样四处去捉奸,最后竟然趴在地上从门缝往卧房里看——这群人虽是身在妓院虽是把酒言欢,像这样的失态仍然是太不顾一切了。砸了屋子,至少也比这更阳刚一些。
我觉得他是真爱沈小红。但沈小红可能并不敢真爱他,本来性格也有缺陷,他并不能控制得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张蕙贞只是他在沈小红身上期望而不得的温顺,是影子、是备胎、是筹码。他所有的闷闷不乐和喜笑颜开,都是为沈小红这情所困。
而沈小红呢,看似是自视更高,其实是自轻来的。You accept what you think you deserve. 她也许根本无法相信王莲生会有真情,常使性子来试探,是不是我这样过分了你还依然宠着我,像个孩子专捡大人不许的事情来做。
在我眼中他们两个是主角。黄翠凤的精明利落,周双珠的圆滑老道,也都是一出好戏。这剧本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2 ) 理想的现实照进理想
由于看《近代中国**史料》和虹影的《上海王》,对清末民初的上海书寓一直很感兴趣。记得史料上说民国时开封有个名妓,得肺痨死了,相好的书生就去要了她的尸首,每天守在边上,直到皮肉烂的不行只得下葬。那书生后来就有些发狂,从坟里扒出来骷髅,用金粉漆了每天抱在怀里。一直觉得这样的情节很适合拍戏,但不是说要拍这个书生怎么发狂,就演他们日常的诗文相交的琐碎事情一直到名妓去世,然后直接跳到书生抱着金灿灿的骷髅满城晃荡。
这电影看之前期望值很高,毕竟是无比强大的原著和剧本,再加上侯,以为一定会非常的文艺,结果看了之后对于上海书寓的生活非常的不得其解。基本就是每个“先生”不同的日常生活写照,琐碎到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地步。出了房就是串场子,不是吃酒就是抹牌;相好的来了房里,无非就是鸡毛狗碎,什么谁谁的头面多少钱啊,谁谁家的后生斗气啊,谁谁不挣钱啊。恍惚有一种进了上海弄堂,看到几个大妈在讨论本月水费怎么摊的穿越感。《中国古代房内考》里不是说,旧中国的娱乐场所都是为了给中国男人提供精神之恋的么?不是说书寓的先生都是琴棋书画样样行的女知识分子么?结果呢,还不都是长得漂亮罢了,再加上会说吴侬软语这一条。
作为一个梁朝伟那样的男人,每天花大把大把的钱,去几个女人房里,听她们说什么欠款要还啊首饰买贵了啊家具很旧啊摆酒摆几桌啊打牌输了多少钱啊之类之类的,还要看几个女人之间明争暗斗互相拆台甚至还要出面劝架,这到底在图什么啊。如果我是他,宁肯在自己家叫书童陪着,不图别的,耳根清静啊。
好歹侯后来拍《最好的时光》,加上了连雅堂王香禅这一段,革命中年和诗妓的无果之恋。人家王香禅才有个名妓的样子,什么也不唠叨,只是默默地伺候着,忍到不能再忍了,才轻轻地抱怨一句。
这么说,旧上海书寓那些个先生们,虽然盛名在外,定然瞧不起当年的大脚同行王香禅。但好像除了几个因为上洋学当成新闻上过报纸的,并没有什么诗作流传后世。倒是王香禅,多多少少也能找到她几首诗,从中也颇能瞧出她的才气。
这么着比起来,倒显得咱天朝不如边陲了,唉。
以上
3 ) 极品
我特别注意了下最后的演职员表,看到有N多的古典家具公司赞助。器物考究到连墨兰,蕙兰的套盆都拿捏得犹如沉香上的纹路,一脉端正一缕恣意,恍惚以为是天生在那里的。这个电影10分,美工起码是5分半。油灯熠熠得和长镜头共筑九韶之舞-----又美好又易逝的光晕。给“当下”的热闹一点况味,场面调度也是绝笔,镜头冰清鬼静。而后淡入淡出,捉奸一出也完全反高潮。侯在这点上的圆融老成,只有枝翡翠头面上回了一口气,象雪白幕布上的点绛唇。我们却看不到“她”的眉眼。因为太黑,风云韶丽片刻沉郁了。
4 ) 海上怨女录
拍出这样一本片子,不能说功劳全无,侯至少让人管窥了上海妓家,然凭他的想象力,拍半生缘那个时代还勉强,再往前,就有了隔膜。
本来电影出彩靠的就是角色之间的相互激发------昆曲里单单两个人,道具极端精简,一桌一椅里有无尽乾坤。而侯舍本逐末先去投资服装家具,还宣传“得来不易“,好教人去惊叹那全堂红木和大镶大滚,因此经费吃紧,外景石库门影子也不曾瞧见,演员只好在八仙桌和烟榻的空隙里为难地走动,点点烛光聊胜于无,又不是远古洞穴------精美的保险灯在原著插图里张张挂着,说到赖二公子纠缠孙素兰时,”挂上十盏,房间里又亮又热,不独眼睛几乎照花,且逼得人人头脑发烧,额角出汗“;体现意境不假,构图光线也美,但没必要把异国的寒酸之风生搬硬套到海上繁华梦里,人人都像“黄昏清兵卫“,面孔都看不出,嫖什么?配乐也不敢恭维,慢而哀的调子里还夹着平安朝的笙,呜呜地考验着听觉,若李漱芳陶玉甫这对苦侣能现身剧中,倒也契情合景,然而通篇讲的都是欺诈背叛,为何不能用评弹和“一班小堂名”来营造更真切热闹贴近人心的氛围呢?
当时苏妓吃香,五方杂处的女子争相标榜苏州制造,所以“海上花“全本都用苏白,仅少量官话,行为描写淡而少,全靠对白来体现性格,但苏州话太费唇舌,所以侯导体贴地让步为上海话,还是不行,加上长镜头不间断的折磨,人人都讲得慢而吃力,语言上的死记硬背僵化了神态举止,于是本来拿起琵琶就能唱的嗓子变得如鲠在喉,刘嘉玲是苏州人,上海话却不地道,这个双珠总是像太夫人一般正经惟坐通烟斗,长三再怎么有家庭气氛,也不至于严肃成这样,她在饭桌上结结巴巴,松散的一篇训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也不知双玉为何要点头,而双玉双宝似乎是点缀------“真正一对玉人“,总穿着白衣说广东味的话。
李嘉欣鼻音甚浓,在这群迟钝的人中间稍带点火气的人也只有她,然而还是个贵妇,带点西洋风,教训诸金花时简直是台词接龙,平和得叫人失望,本来可以显出她性格的“阿是教耐姆妈去吃屎“改成了相对较长且音调不准的“吃西北风”,文雅有余,泼辣不足,诸金花的过场不是不必要,可以凸显翠凤从前的烈性,可还是因为语言关把本能轻松点明缘故的几句话给省了,最后连她发怒拍断臂钏都省了,黄二姐无端耸上来说“哪来的晦气”。潘迪华是个异数,精明活跃还讲苏白!特别是同翠凤斗嘴蒙蔽罗子富时,一句“耐实概照应我噶“让人着实佩服笑倒。
羽田美智子的确又美又有智,幽幽一口上海话比同样从头学起的梁朝伟不知好多少(或许配音?),他看着似乎深沉,实际根本讲不出来,他去请罪,沈小红和大阿金两个絮絮叨叨讽刺他,他因为内疚而不响倒还正常,然而一路下去,大家吃酒时他也没声音,张蕙贞买了镯子给他看,他放下筷子,无声地翕动一下就传给洪善卿,仿佛得了失语症,以至于沈小红也不得不讲起广东话,这才引得他抱住她,不然简直不能交流。行为的重复性在剧中因为语言的匮乏经常存在,比如片首宴席上劝酒者说了几十遍“吃老酒”,全靠中途一个笑话作调剂才看得下去;大阿金作为莲生和小红之间唯一运动的物体,永远在绞毛巾;多数演员一直低头在想下句台词怎样讲。
朱天文似乎是胡张二人的影子,落入他们的泥沼再也没爬出来,这样草率改出的效果好似折子戏,碰巧原著线索又纵横交错,缺了哪个交代都不行。沈小红怒打张蕙贞,连莲生也掐出血来,但他还是爱她,他跟她的感情不是张蕙贞能比的,这样一大段激烈的情节仅仅作为“前略”,之后四平八稳的姘戏子就没多大意思了,仿佛是普通三角恋爱,王莲生也看着像个懦夫。主角们各个都脱离本位,或柔或刚的风尘外表下,都掩藏着或幽怨或淡泊的善良之心,仿佛那大段大段的周旋谋算都是“不得已”,若真是如此,还不如叫鸨母去买批清倌人,歌舞训练后卖到大家去当老婆,何苦天天挂着牌子迎客。其实长三的境况比诸金花这样的幺二要好得多,有的时候她不满意客人,她还懒得出去,而普通观众还以为她们都是野鸡翻身,自然会同情她们的辛苦,然而长三里的确是女人掌大权,唯一目的是要把客人敲得一个子不剩,原著开篇里就写出著书的目的是为了劝戒。而这本电影只拍出前两层,“诈”只字未提。
5 ) 自己人做给自己人看的片子
侯孝贤本人的样子,很难和这么女性这么细腻的片子联系在一起,当然,这片子有许多是朱天文的理解。
大陆终于出了朱天文的集子《最好的时光》,看完里面关于《海上花》的诸篇,忍不住拿出片子又看了一遍。
当然,朱天文的理解首先来自于张爱玲。一篇《译后记》真是字字珠玑。大学里读《海上花》,时不时要翻一下《译后记》,要不然,以现代人晚熟的人情世故,许多地方的理解真要大打折扣。
侯孝贤对《海上花》的提炼在于“家常”,诚然,他身上一直有这“慧根”,却也是机缘,《海上花》遇上侯孝贤,方迸出“家常”二字来。
《海上花》给人的印象是散而杂,它的成书年代,已极近于中国现代小说的出现,换句话说,它是旧小说的尾声,把散和杂发展到了尽头。没有散和杂便也没有“家常”味,侯孝贤的“反情节”,与现代小说的主流调调是冲突的,与旧小说的气息倒是相通的。
散和杂给阅读和编剧都带来了难处。一般写小说的,都要列个人物表,方便写,《海上花》却是最好读小说的也要作个人物表,要不然一天读个两三章,早不知谁谁谁。但这样床头马上的书谁会去认真,也难怪“看官三弃海上花”。
电影是线性的,更不要指望观众的记性。改名著吃力不讨好,文字的容量与延展远大于影像,多厚的书,变成影像终不过120分钟,只能“就简”,看过书的观众觉得简单得让人失望,没看过书的观众觉得像方便面里的蔬菜包,看上去红红绿绿,却面目模糊,不知前世今生。
第一次看片子时,离看书已有三四年光景,书唯剩轮廓。只觉片子自觉缩到了极小的范围,然而还是信息量太大,要注意力集中地去看去理解。只剩三个故事,处理成生活的横截面,因为这种横截面手法,大量场景的排铺,保留了原书的神与气,令爱此书者惊喜,把玩。
这次看了剧本和说明再去看片,胸中已有全图,注意力便放到演员场景运镜剪辑上去了。不说烛光运镜和剪辑,那些都很侯氏和纯熟。
三组故事的人物,刘嘉玲,苏州人演书寓先生确实最接近角色,单说长相口音比另外两位就正多。周双珠闲适、练达,世故又有人情,都不是些很外在的东西,嘉玲的表演是由内而外的,“闲”和“达”做足,很好。双珠总是闲闲地坐在那摆弄着水烟,不紧不慢地说些话,但是公阳里的“家长”是她。她知道洪善卿俗气,只是官员们的跑腿、酒局中的调停,并没看不起他,他们间相互需要也彼此了解,有点老夫老妻,她并不属意于他,他也明白这点,依旧很温暖。所以朱天文说,周双珠寓是这部电影的“底色”,是“海底深流”。
洪善卿是男角里演得最好的,如果百年前上海的“中间人”和今天没太大差别,那真是“撮其神”了,他让人想起生活中见过的许许多多此类角色。演员叫罗戴而,不知怎么找来的,上海话腔调和神韵很正,后来竟还和王莲生开起了广东话,也正。他的那种俗气、圆滑、迎逢、转寰、有点小人情味,是立体的。说起语言,另一位同席在片头说的那段陶玉甫和李漱芳也是极传神的沪语,许多人看到他靠拢两个大姆指,说“搭牢了”,会会心一笑。可惜,羽田、梁朝伟和李嘉欣的上海话实在牵强,调子都不对,很破坏神气,他们也因此缩手缩脚地,一说话便不自然。
羽田美智子也不知怎么找来的,看资料她之前没有出色的演出经历。按朱天文的说法这个角色本来属意张曼玉,张以语言不行推了。羽田毕竟是一张日本人的脸,有点突兀,整个肢体也有点说不出的“硬”,总之好像被强塞进这个时空。但好在那种尤物的小性子出来了,眼神也是对的。
梁朝伟好像一直是此类角色,处处到位亦没什么出色处,讲广东话时就活络起来了。他和羽田的“丢魂”都是到位的。
李嘉欣乍一看好像可以是个黄翠凤,一说一动起来便总是底气不足的样子,只好强调外化的东西——她的上海话又是那么不着调。她长得太现代了,或者说西化,后来导演把黄翠凤早起换装,全身缟素拜祭父母演给罗子富看的戏剪掉了,李嘉欣这样长法这样演法,大概出不来全身缟素清清伶伶楚楚可怜的东方美。朱天文说,演员们练点水烟的纸火(一直拿在手上吹吹灭灭的长纸棍)最不好的就是李嘉欣,“在戏里头就会觉得她被纸火所困,最好的是刘嘉玲,你会觉得它根本不存在”。着意看各人手中的纸火是很有趣的,同样是老挥不灭,李嘉欣的感觉是气急败坏,想快点弄灭,跟她演这个角色一样,只有一个层次,火气大。而刘嘉玲则是不当回事,闲闲地拿起来吹灭,只是一个不经大脑的动作。觉得玩得最好的是梁朝伟,在沈小红那,满腹心思,又无话可说,不知不觉地拿起纸火吹了又灭灭了又吹,手腕一抬一甩间,像玩 zippo一样自然。
罗子富,侯孝贤爱用的高捷,在酒席上总是在镜头这一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在黄翠凤处多是中景,面目模糊。
看过此片的人多喜欢周双珠,在看书时就对她颇上心,刘嘉玲的演出是加分的。伊能静在里面客串诸金花,有点搞笑,演得还是到位的,尤其她愿意演这样一个角色。只是同样扮上,美女和美女放在一块,一下就被李嘉欣比下去了,还真有点长三和么二的距离。
看过原书、剧本,又细细看过片子,能体味朱天文改编功力之深,想不出比这样更理想的抽编方式了。陶玉甫和李漱芳的故事是特例,不是常态,不符合这电影的神气。对三组故事的剪裁也得当,尽量找能表现人物性格和关系的片断,对白则几乎是原书照搬。
然而编剧总是在一个已经滚瓜烂熟的故事里去剪裁,难免追求“精彩”的“集合”,又想把那些微妙的信息尽量放进去,于是那些没有背景语言的人无法看懂片子。作家当编剧,又容易用文字思维去安排影像,而影像的容量能力那么低,难免有跳脱,更容易看不懂。
所以,这是一部自己人做给自己人看的片子,自娱自乐。所幸,这是一部自己人做给自己人看的片子,才吸引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寻找趣味,不能自拔。
6 ) 纷纷花自落
天阴不雨,适宜读书。
午饭后继续读朱天文剧本,
这一回读的是《戏梦人生》和《海上花》。
《戏梦人生》当然好得不得了,家国兴衰,人世悲欢,戏文离合,
不是一层套一层的俄罗斯套娃,而是煮成了一锅粥,缓缓流出。
最近读侯孝贤和朱天文,越来越能读出侯导上次讲座时说的话:
最重要的是日常生活,是生命规律。
一切人间事,都在这个底子上。
戏,不过是日常上的反日常,而终究,还是回归日常中去。
这里头,是用一种很大的景别和胸怀,来看待人世,看待电影。
我以往特别不喜欢《海上花》,
不耐烦看那些莺莺燕燕争风吃醋的事。
也许是年岁不同,心境不同了,这一回看得津津有味。
沈小红,周双玉,黄翠凤都是尤三姐,美艳而性情刚烈,
沈小红是下品,爱欲缠身,无力主张,只能随之沉浮,
周双玉是中品,拼得头破血流,不能眉目不扬,
黄翠凤是上品,性情都在,机智也在,有王熙凤的意思,
手段高明,神采飞扬,所以能全身而退,叫人佩服。
周双珠和张蕙贞,是宝钗和袭人,
世俗的进退得失,揣摩得一清二楚,性情平顺但不可侮,并不好相与。
世故豁达,宅心仁厚,常常与人方便,替人周全。
所以周双珠最合适洪善卿,他们是一对圆滑人,彼此都不说破,世事都明白。
正因为他们是润滑剂,是和事佬,所以他们是一对“线索”人物,
周双珠这边担着周双玉(朱淑人)这条线,
洪善卿这边担着王莲生(沈小红,张蕙贞),罗子富(黄翠凤)这两条线,
他们俩即是线索的交合处。
他们也是整个故事的底子,妓院中的家庭生活。
《戏梦人生》朴拙,看似无技巧,一片坦直,长河落日圆,
《海上花》则是很高的写作技巧,花团锦簇,纷纷花自落。
《海上花》最好之处,当然还是写日常生活。
就像一条脂粉胭脂,鸦片酒水,牌局头面,聚散离合的浑河,
泛着腻腻沉沉的光波,虽然常常有几个小漩涡,吞下一条人命又或者一段露水爱情,
或者偶然的蹦出一些光亮的火花,是一个刚性女子的挣扎和着希望的绽放,
但终究还是沉沉的向前流去,今晚依旧是叫局,打牌,吃酒和赎身,还债,
依然如此。
7 ) 最具古典美的电影
自古以来,人们对娼妓就有好奇之心。在西方,传说耶稣拯救了抹大拉的玛丽亚。在中国,文人墨客们用“风月”来寄托自己的理想,关汉卿那句有名的“铜豌豆”其实是老嫖客的意思。在清末一个叫韩邦庆的知识分子用吴语写作了描写上海妓院生活的《海上花列传》,后来张爱玲还把它“翻译”成国语,在《海上花》的制作过程中经常与侯孝贤合作的台湾作家、编剧朱天文和我国作家阿城还参与了编剧。
当然,不论这部电影有多么深的文化渊源,这部电影的成功离不开侯孝贤优秀的调度能力,李屏宾的杰出摄影以及一众演员的精彩表现。电影收到了众多的荣誉,当时还没有分家的《电影手册》甚至把它列为当年电影的NO.1。这当然与它精妙的场面调度不无关系。开场的长镜头就让人印象深刻,我用红线代表人物的视线,用我相对业余的知识分析一下。
人物被灯“框”住隐喻被囚困,注意被红圆圈圈住的隐藏信息
侯孝贤场面调度的能力实在让人佩服,此时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侯导的长镜头纯熟的让人说不出话来,简单的视线与运动主体的引导,简单的近大远小的原则,简单的框架式构图被他运用的无比精妙
侯孝贤导演在这部电影只展现室内空间,不展示室外的空间,造成一种封闭式的构图显示了妓院的压抑。同时优美的长镜头体现了人物间微妙的联系。这些长镜头好像我们也是这个地方的一员,这些镜头是我们观众的视点镜头。
再来说说剧情,说说这几个有趣的人物
黄翠凤是世俗女人的代表,李嘉欣把她演的恰到好处,刀子嘴豆腐心,对鸨母嘴上说各种不好,可临走时却依然劝这她。有意思的事,她鸨母的姐妹的一个姑娘跑来诉苦说老鸨打她还是黄翠凤的鸨母好。可她临走前却说还是那个姑娘的鸨母好打人少,自己的老鸨老是打她。可见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坏,不过是现实把人逼到了势利的样子
再来说这两个女人,沈小红很有可能并不爱王先生,她纵使“门前冷落鞍马稀”也要继续工作不嫁王先生有可能为了情人,当然更是是为了买上多几根簪子的昔日荣光。即使她爱王先生,她那占有的性格也让她忍受不了王先生找另一个人。而张蕙贞反倒是最有可能爱王先生的,她反倒最有可能因为吃沈小红的醋跟王先生闹翻。当然导演选择了留白,戏剧冲突放在了五少爷的感情上。
双珠是豁达的,很多事都看得开,她说那个信客人话的姑娘蠢,却不许别人说。五少爷答应姑娘却因为身份不娶她的行为无异于给人希望而又剥夺,比那些花花公子还可恨,像极了《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里的阿廖沙。最后双珠和朱老爷要到了钱也为那个姑娘争回了些许颜面。
有人好奇他们的爱几分假又有几分钟真,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这部电影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的“虚无感”,即“付出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伟大的《红楼梦》。所有女人在情感与生活的付出都只换来“白茫茫一片干净”。旧时代的女性所有的付出都只换来在那个世界的挣扎。如同堂吉诃德在骑士消亡的时代穿上盔甲行侠仗义却只能在死前感慨自己一生的付出都是无意义的。
8 ) 《海上花》美术浅析
清末民初的上海是通商大埠,十里洋场过来去往,人流混杂。其中花事之盛,堪称一绝。上海正式的妓院中,最高等的俗称长三堂子,又称书寓。清末小说家韩庆邦的小说《海上花列传》所描写的,正是上海高级妓院“长三书寓”中的生活场景。
小说采用古典叙事文学中典型的“穿插藏闪”手法,叙事平淡但暗藏玄机。侯孝贤的巧妙之处在于,他彻底将这种文学手法视觉化了——用他一贯的候氏长镜头、深焦镜头、远景、固定摄影、空境、画外音等等。全片片长113分钟,却仅仅只有39个镜头,而且坚持使用原著中的吴方言。这样的做法其实很挑战观众,而能从最直接地弥补通俗层面上观赏性缺失的做法,就是在美术上下功夫。由日方注资的支持,《海上花》的美术也确实在当时的电影制作水准上,达到了很高的成就,获得当年“金马奖”最佳美术设计以及亚太影展最佳艺术指导。
影片整体的光影基调昏暗幽秘、暧昧朦胧,像古旧泛黄的老照片。人物在这样扑闪明灭若隐若现的气氛里,缓缓展现出一段古老的、带有传说性质的故事。人物鲜活的性格在影片限定的风格里,隐隐透出恰到好处的活力,不太近,也不太远。观众可以感受到人物命运轨迹的运动感,以及人物被命运压抑着的不由自主的痛苦与无奈。借用一句被用滥了的话:这是一场世纪末的华丽与苍凉。
【空间造型】 侯孝贤曾申请到上海老区实地拍摄,但没有获得大陆官方的许可,最后不得不把场景全部搬进室内。于是,为了再现19世纪的上海洋场,《海上花》美术小组搭建了三座古宅,试图重现当年的石库门老屋面貌。每座房子的对扇雕花门窗、屋檐装饰等的设计灵感一方面参考了历史资料,另一方面则考虑到各位人物的性格特点,做了大胆创新。比如,沈小红是不计后果、爱情至上的女子,所以她的荟芳里布置得温馨浪漫,连窗户都是象征百年好合的团花雕饰。周双珠大气坦荡,淡泊明志,她的公阳里开阔宽敞,窗雕简单明快。张惠贞出身低微,她的东台兴里脱不了市井的味道,小家子气十足。黄翠凤则是崇洋的先锋,她的尚仁里有西洋教堂的彩色装饰玻璃,花饰繁复的巴洛克风格的椭圆形壁镜和玻璃钟,楼梯口还有西洋式的铁艺栏杆。
【服装造型】 服装是本片美术的浓墨重彩之处。据说,当年艺术指导黄文英通过关锦鹏找到了香港制作旗袍的老师傅,但是这些师傅只会做1920年以后的改良式旗袍,许多精致的绣工早已经失传。于是,黄文英只好依据服装史的记载,亲自设计、手绘缝纫。考虑到当时上海租界洋风盛行的社会状况,黄文英还在这些服装中加入了许多混合西洋风味的蕾丝、蓬裙等设计。另外,由于“租界”这个特殊的地位,妓女们还可以大胆“犯禁”,穿着、使用只有皇家才有权佩戴穿着的黄色。正是因为各种因素的束缚在租界里被弱化,服装得以最大胆的构思和设计,有助于深化人物形象,推动剧情发展。
比如,沈小红任性泼辣,执著刚烈,占有欲强,所以她的服装色系以紫红色为主,配以具有象征意味的蝴蝶。第一次出场,小红穿的是暗红底子黑树叶花纹的衣裳,低调的装扮表现弱势被动的地位。等到她与莲王生情投意合,穿了一件红底的透金色小花的大袄,领口上翠绿的边,有一种“葱绿配桃红”的春风得意之感。后来经历了“张慧贞事件”,大闹一场,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短打就出场了,体现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相道。和王莲生和好时打扮成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深紫底料、金色花纹,还在发髻边簪了一朵鲜红的花,似乎在宣扬:这个男人始终是我的裙下之臣,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最后,与别人交好东窗事发,她在片中唯一一次没有穿红色的衣裳,因这次是为求和而来:一件近乎白色的长衫,轻飘飘地垂下两条窄窄的裤管,显得弱势并且可怜。而在片尾,她又穿上了那件紫红色的衣裳,又准备和人天长地久。
张惠贞是和沈小红形成对比的一个人物,同样是被莲生看中,两人却有着明显不同。从“野鸡”变“长三”的她很想在短时间内摆脱自己原有的生存状态,成为名副其实的“先生”,但是她的打扮却有着不伦不类的尴尬。她喜欢在衫子外面罩一件背心,盘着夸张的发髻,试图营造出一种富贵效果。她还喜欢一种娇嫩的粉红色,但在当时的年代,那是姨太太才穿的颜色,正房一般是穿大红的。这一切都好像命定了她和小红在莲生心目中的地位。
周双珠胸襟广阔,看淡风尘,在外阔绰大气的做着“花头”,在家则像长辈一般排解着姐妹间的嫌隙,但是她也有淡淡的寂寞,洪善卿和她总保持着一种“不离不合”的距离。这种曾经沧海后的淡然从容使得她的服装以宝蓝色和墨绿色为主要基调,配以象征吉祥如意的大朵团花,仿佛也在暗示这个看似闲云野鹤的女子心中不为人知的一面。
黄翠凤是众多女子中最洋化的,她干练刚强、精明利落,有计划有步骤地控制着自己的将来,所以她的服装以黑色和金色为主,配以中式刺绣的西式花卉,稳重大方;同时。在袖口、裙摆还有西洋化的的蕾丝。另外,她还穿着西洋风情的蓬裙与斗篷,呈现出中西合璧的奢华。
【道具造型】 影片的美术钟阿城说:“契诃夫当年写《海鸥》剧本时,认为舞台上的道具必须是有用的,如墙上挂一杆枪,那是因为剧中人最后用枪自杀。电影不是这样。电影场景是质感,人物就是在不同的有质感的环境下活动来活动去。除了大件,需要用无数小零碎件铺排出密度,铺排出人物日常性格。《海上花》里妓女们接客的环境,就是她们的家,她们是在里面生活的。有用的东西只是陈设,没有用的东西才是生活的痕迹,所以要去找没有用的东西。”比如,导演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表现人物的吃饭场景。老妈子拿着饭盒进来,一层一层打开,一盘一盘端出来,一样一样摆好。人物一口一口夹菜,吃完了端茶漱口,拿毛巾擦手。然后老妈子再把残杯剩盘一副一副地收回去。在这个缓慢而繁复的过程里,各种各样的道具闪过镜头,人物反而被那些起起落落的锅碗瓢盆给盖过去了。但是这样的场景正符合美术钟阿城说:电影追求的是一种质感。而且如此生活化的场景一次次再现,也契合了电影的基调、长三书寓里妓女和恩客之间类似家庭式的生活、以及原著文学艺术风格的电影化呈现。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中对鸦片枪和水烟的描写,丝毫不亚于对吃饭场景的反复叙述。一大块鸦片,慢慢地把它烧软了,切成成一坨一坨的放在签子上——影片反复描写妓女们做签字的细节,以及床榻上各种配合鸦片用的小物件;而水烟部分,则是演员拿着一小截纸火,漫不经心地轻轻一吹,然后点燃水烟管。无论是抽鸦片还是吸水烟,似乎每一个细微动作的动作都像吃饭一样自然,成了演员的一个部分。诚如导演说的:“这一切只是为了电影的质感,一种新的跟模拟的生活质地被创造出来,这个就是电影的底色。”
影片中最具“有用的”痕迹的道具就是那个翠玉簪。翠玉簪是沈小红和张惠贞争宠的结果,也是片中唯一的特写镜头,伴随着王莲生低沉的感叹“我刚认识她时……”缓缓呈现。王莲生许诺张惠贞在城隍庙买一根十块大洋的簪子,于是沈小红偏要买珠宝商人送上门的东西,要价十六块大洋也在所不惜——因为她知道莲生的心其实是在她身上的,这样的固执和任性只会让这个男人更怜爱自己。沈小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那根翠玉簪,就好像把玩着王莲生的感情,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居所的奢华,服装的考究,吃饭抽鸦片水烟的生活细节,营造了电影的质感,也证明了“长三书寓”里高级妓女的身份。每一个场景的起落幅,多为淡出淡入的镜头。人物总是先行消逝,充满生活质感的物件则最后淹没在黑暗中:燃着的煤气灯、用过的碗盏盘碟、空无一人的房间……导演用这样残留的的换面,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气氛,形成了影片强烈风格化的标识。
居然不能贴图,很郁闷
侯導捨棄了以往跳接的手法,但長鏡頭卻是更長了,這時候淡出/淡入這種以往未見於侯導片中的手法,成了片段與片段連接的方式,就像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夢。畫面從全黑到油燈的一點亮燈心,又漸漸亮起來,抑或是變暗更暗,只剩一點燈心在黑暗中沉沉睡去,緩緩張眼又緩緩閉眼,像個老靈魂見證著那一段故事。
纤浓简古,至味淡泊,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真的是有那种时代下的烟火气,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里的人们。少即是多,无即是有的哲学和手法运用的恰到好处,一个场景,一个镜头,一场戏,戏外的东西全靠观众去想象,所有的人都困在那一个地方中。王老爷和小红以及蕙贞的纠葛,双珠的旁观,双玉的节烈,最喜欢的翠凤的明白。青楼烟火,戏如人生。
有朋友反映没看懂。按照儒家伦理,旧时士大夫是不同妻子讲爱情的。高等妓院,说白了就是这些人花钱去买爱情的地方。妓女和恩客间,会产生感情,不像现在那些会所脱裤子就上。但感情的维系,必须得靠金钱。换句话说,恋爱,是当时上流人士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以开场八分钟的吃老酒长镜为基调,全场由一系列室内单场景长镜联系组合(将侯式的日常长镜用到了极致),加上吴语对白,混和了一种舞台剧和纪录片的感觉。梁朝伟内心戏粤语独白那段让人突然觉得是王家卫附体了。
哇,真是太漂亮了...完美的时代复刻!全片都是室内中景,对话虽然琐碎,却写得细致,一点一点把人物形象拼起来,而且吴侬软语太耐听了,一点不觉得长。摄影机的距离刚刚好仿佛让观众置于场景当中,多一人,少一人,对话都是如此,烟照抽,饭照吃。果真没错,这真的是“在清朝”啊!
千红一窟孽海花,万艳同悲青楼梦。几个演员的演技都好赞啊!梁朝伟是真帅啊!刘嘉玲和李嘉欣也完全是电影脸!
#重看#眉梢眼角均是微妙轻触的机锋心事,话中有话,余味留白尽在画框外,好一幅徐缓舒展的人间百态图,美得令人沉醉。昏金暗玉里凝固的旧时光精魂,推杯换盏中暗含的中国世俗社会的伦理秩序,一切都是人情世故的较量,一切都是人际关系的均衡摆平,出局架势与台面文章的拿捏与今日何异,进退拉扯皆做足文章,这种被日常化的仪式感已渗入无分年代的生活况味。几组人物构建了人际相处的普世模式,尊卑长幼,堂子内外,情感的焚毁,丝丝点点的计较,均是人生永恒的光景。
舞台剧质感。长镜头捕抓、烛光室景和淡入淡出幕景显得如梦似幻,这是侯孝贤和朱天文想象中的上海腔调。刘嘉玲还好点,梁朝伟和李嘉欣就显得不自然了,尤其崩出那一口蹩脚的上海话。上海人精于计算,在这里是言不由衷、工于心计、奢靡阴郁,逢场作戏三昧俱。各“花”各心孽海情天,这里便有了点红楼一梦的况味。有意思的是,对于上海,李安、侯孝贤、王家卫、关锦鹏、许安华等港台导演总是乘机装饰,借机做样,有时显得不古不今,不中不西。而上海本都的谢晋却放眼神州大地,吴贻弓《城南旧事》却拍出了地道的京韵。对于此片还是要看原著啊。8.3
四个字:气定神闲。青楼女子如是,侯孝贤亦然。
上海滩风月场群像,古韵十足,余味悠长。侯孝贤的一场一镜,举重若轻的调度。这回不再远观,而是以中近景长镜头为主,摄影机的摇移流动亦极为迷人。叙事打破了情节剧的传统框架,散而不乱,缓而不闷。角色间的谈笑风生大都笑里藏刀,暗潮起伏。人情世故,勾心斗角,怅怨痴痴,尽在其中。(8.5/10)
宁愿暂时不是一个上海人,看的时候或许还好受点儿。什么破发音,一个比一个破。刘嘉玲明显有苏州腔,倒不错,流利闲定。李嘉欣过得去,毕竟都是大段台词,记住就不容易了,伊能静、梁朝伟和日本演员的沪语,简直是不堪入耳,还不如找替身呢。越来越皱眉头梁朝伟的演技不知为何,光靠幽怨眼神,我也可以
简直看不下去,烂的要死的上海话,酒桌上台词永远是吃老酒,倌人一个个都矫情得很,又不是演琼瑶剧。客人就会花钱,低声下气,跟简介说得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哪里的权力与性。场景就在一家妓院,还是阴暗沉闷。无法想象男人来这种妓院全都是谈一场生死相许的恋爱
千红一窟孽海花,万艳同悲青楼梦。张爱玲——“她们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很心虚,当有人问我你看到什么了,我几乎回答不出来。但这片子太美了,就像艺术家的良心。
汗,一点没觉得闷,反而由衷的喜欢。差不多一场景一镜头,摇来摇去的,真是牛逼。整个片子呈现的气质就是绵里针,表面上看无论是镜头、配乐、人物对白,动作都是轻轻柔柔、缓缓的感觉,内里却暗藏机锋,人物关系的对立也非常明显,各种隐藏着的矛盾,这气场,这味道,真是精彩。
我还是很奇迹般的全程看完了纯上海话对白的长片,那种絮叨跟琐碎也透着股让人心痒痒的精致,即便他不是一副风月场所浮世绘,也绝对有着江南之地的市井气质
看了小说再看这电影,不得不感慨,即使是调度力强大的侯孝贤,也无法还原韩子云小说的原味,此间的纠结与多线叙述没有展现其魅力。朱天文编剧的能力也无法在这部电影中发挥,几乎照搬了张爱玲白话版的所有精彩段落。演员一会儿吴语,一会儿似憋坏了,抓狂般飙出一段粤语,实在煞风景。所以,这是一部老外喜欢的电影,因为那些昏暗灯光下的弹唱和鸦片烟,就已经足够吸引他们了。
倌人等良人枯等岁月,恩客陪先生凉薄人生。温柔乡许下山盟海誓,一道死倒是不敢了。外面跳楼追出去看,抓赌来了却毫不在意。有人是黄浦江刚钓上来的鱼,被虚情分食朵颐;有人是城隍庙新买来的簪,被假爱刺出鲜血。绣服上陈年老苔的绿,血色鲜唇的红,和着一屋子男男女女,困在这妓馆里,到死也出不去。
更像舞台剧,谈话当然是重点,但吃饭和抽烟一直贯穿其中当引子。人的欲望像每个人拿在手上点水烟的纸火,起起灭灭。一盘一盘男女关系则是餐桌上的杯盘碗碟,开了收收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