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殺迷藏》:失去一切情感波動、完全冷卻了的frustration
《殺迷藏》是一部寫實的電影。
但寫實的電影大致還分兩種:寫實地談情和寫實地說事。此片屬於後者。
寫實地談情,在絕大部份的情況都展現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而且具有時代價值(莫論是過去的還是當下的),有讓人反省自身的作用,可說是永恆的題目,例子不勝杖舉,也就不舉了。
但寫實地說事呢?很少有能做得純粹、徹底如《殺迷藏》的。
或者有人會舉出吉士.雲遜描述校園鎗擊案的金棕櫚得獎作品─《大象》來作出抗議,但愚以為吉士.雲遜在這部影片中作出了極多的「藝術選擇」,比如是大量吊在角色背後的長時間跟拍、讓背景模糊的長距離聚焦鏡頭等等,無非是滲透了極強烈的主觀立場─看不見的大象─在其內。
筆者無意誇《殺迷藏》比《大象》好,反而我挺認同當屆康城的評委,這部吉士.雲遜的電影確實擁有極高的藝術成就。我想指出的只是,就寫實地說事這一點上,《殺迷藏》確實相當稱職。但當然,能在這宗如此艱難的事上做得稱職,則本身已是一項不少的成就。
艱難之說從何而來呢?
一部常規片長的電影要在不談情、不攪幽默也不炮製驚險場面的前提下,持續抓牢觀眾的注意力已經夠難了,此片還要做足兩個半小時,那你說該服還是不服?
大衛.芬查能讓你寫下服字,靠的是精煉的情節選取和準確的場面調度。
前者可見於導演從一而終地讓劇情以編年史式條目分明的時間順序跟著事情走,沒有借此攪通俗的一套(如疑犯的追逐和煽情的人物支線等)。對於一件引人入勝卻具繁瑣支節的事情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恰當的選擇(當然這得託真事之福)。
但更重要的始終是後者─準確的場面調度。
圓熟的導演功力確保了每個精煉而來的分場,恰如其份地呈現出該事情的狀態:非常突然的、驚懼的、憤怒的、沮喪的、困惑的、失望的等等。
所謂恰如其份,指的自然是不多也不少:
少者,叫觀眾無法掌握該分場的事情狀態,讓他們像突然跟脫大隊,落了單的可憐朋友一樣,得迷茫地向前亂跑,跑到了甚麼地方誰能保證呢?就算真能跑到終點,一頓臭罵是免不了的了。
多者,可換稱為渲染,可能出現兩個情況:
一、過份造作,留下了斧鑿痕跡,反倒叫人抽離了劇情,事與願違。
二、出現雜訊,叫觀眾捉錯該場戲的用神,在劇情的跑道上走到了錯誤的岔路。
兩種情況都嚴重影響觀者的耐性,對於得艱難地持續抓牢觀眾注意力的本片來說,當然是半點不能容許。於是大衛.芬查非得動用著最簡潔、無形的電影語言不可,而所謂圓熟的導演功力則正在其中了。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電影中的事件橫跨二十多年,事件接事件的發生於真實時間上一點都不緊湊,而如前所述,電影也沒有攪通俗的緊湊場面,可筆者怎麼在觀映過程中有著喘不過氣的感覺呢?
愚以為導演把聲音先入的剪接小技倆連用得非常好。那些電話鈴聲、電台廣播聲、信件朗讀聲像萬能膠一樣把相隔不近的事情輕易地黏起來,而且讓觀者在轉場的時候立刻又要打醒精神,緊湊感便這樣累積出來了。
總括而言,《殺迷藏》簡潔有力地表達了一件世紀懸案,忠於事件的手法,成功傳達出一種極抽象的frustration,那是一種失去一切情感波動、完全冷卻了的frustration。觀者很可能在離場時不自覺的搖搖頭;那並無關電影的不善、也不是投入了追兇者的情緒(就算有也只是極小部份),而是從觀者深切明白到這宗懸案之不可解而來的。
換句話說,這種frustration是從事件的呈現中累積而來的。
所謂從一而終,大概到這裡,各位都明白了。
從引人入勝到失去一切情感波動、完全冷卻了的frustration,由事件出發,也由事件作結。
這種功力,叫人汗顏。
2 ) 大卫芬奇如何操控情绪:瓦列霍枪击案(十二宫第一次出场)
《十二宫》绝对是被豆瓣严重低估的一部芬奇电影。
芬奇在这部电影中摆脱了以往对兴奋的追求,没有蒙太奇的癫狂切换,而是选择规避冲突,弱化戏剧性,将重心侧重于追逐真相的记者与警察,而非真相本身。但即使是在这种反类型的情况下,芬奇也能将氛围做到极致,在冷静与迟钝中释放强烈的力量感。
地下室那场著名的戏已经有很多博主做了视听方面的解读,湖边的凶杀案与李的审讯戏也有相关垃片,B站即可。目前开头十二宫第一次出场的凶杀戏目前没有找到有人写,我仅从电影爱好者的身份进行尝试。
全景镜头,交代环境,大面积黑暗和舞台式的灯光让空旷的环境变得逼仄,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于车内环
台词的交流中表达了男主的疑惑,并且在这组正反打的镜头中我们无法注视到车正后方的情况
女主很主动的像男主示好,转移话题,并将手搭在男主肩膀上
反打回来,车后人扔来了烟花,两人被吓到,这一组正反打的节奏明显比之前要快
这一帧非常关键,出现了越轴(一般来说这是创作者要避免的情况,应遵循轴线原则,摄像机要处于两人产生的轴线的同一侧,在两人的关系中男主要始终处于画面左侧,女主处于画面右侧,才不违背视觉逻辑),而这种处理打破了观众的视觉惯性,从而营造紧张的气氛。同时女主收手,角色产生警惕。
回到正反打,轴线重新建立,警惕解除,两人的谈话气氛也变得轻松
要注意的是此时十二宫《Hurry Gurdy Man》已经响起,但音量很小,整体的声音仍然是环境音主导
接下来的镜头有一次出现了越轴,再加之女主的手又一次的搭在了男主的肩膀上,原先的紧张氛围又一次产生
然后对应的是女主的主观镜头,十二宫的车往他们的正后方行驶
第一次给出了越轴之后的反打镜头,这样观众能同时看到两位主角的表情
十二宫的车停在了正后方,并熄灭了车灯,神秘与未知感油然而生
双人镜头,这个镜头的阴影与受光各占镜头的上下两半,车内的两人也处于一种被照射、暴露的被动状态,暗示着危险可能随时发生
接上一个镜头,女主反头的动作,芬奇完成了轴线的跳跃
原来的正反打重新建立,警惕再一次缓解,但男主的质问与女主的敷衍回答再一次增加了神秘感
又一次越轴,回到那个双人镜头,熟悉的恐惧感与两人的被动地位再一次出现
车再次停在了正后方,十二宫打开手电让自己处于背光状态,我们只能看到十二宫的大致轮廓,而看不到他的表情以及具体的动作与意图,大卫芬奇总是让十二宫处于黑暗之中,以强调他的神秘特质
注意,此时十二宫完全可以走向镜头右侧进行射击,但是大卫芬奇让其走向左侧始终处于黑暗之中
而到此处,两人已无处可逃,处于完全被主导的状态,而此前十二宫的神秘特质在从恐惧感上升为一种危机感,并达到峰值
上面一共有四组镜头,每组镜头都枪火的特写镜头与女主被击中的近中景镜头组成,但是每组镜头的构图却不同
从十二宫开火到女主已无动静,这个过程只用了短短五秒,剪辑的提速也让情绪快速释放
随后回到开场的全景镜头,十二宫出场时就已响起的音乐《Hurry Gurdy Man》音量逐渐增大,淹没了受害者尖叫声,落幕
大卫芬奇在这场戏中通过规避凶手的主观视角和背光的使用构建了十二宫支配性地位及独特的神秘感,轴线的反复跳跃与重构利用了观众的视觉逻辑,使观众与角色同步陷入恐惧及被动的地位,达到操控情绪的效果。大卫芬奇放弃了以往更加具有生理性刺激的暴力镜头,反而选择了一种非常节制但又干净利落的呈现方式,营造气氛的方式既高级又自然。
3 ) 十二宫的“案子”,德勒兹破了!
这部为人低估的片子我看了好几遍,但一个容易为人忽视的细节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卡通画家罗伯特(杰克•格伦哈尔饰)拜访潦倒的记者保罗(小罗伯特•唐尼饰),劝最了解这些案子的他写本书。进门第一件事,保罗就把罗伯特按在沙发上,指着他们正对着的一台电视说:
看到那个了?很催眠吧。
在一个特写镜头、然后是一个全景中,我们看到了“那个”著名的电子游戏《乓》(Pong)的画面:屏幕左边发了一个球,本来应该有人操纵屏幕右边的乒乓板把球打回去的,可是没人按键——我们都没看到手柄在哪儿,好像没人在乎去接球了。于是球在重力的作用下,从屏幕右下方溜走了。然后是下个球,再下个球……奇怪的是,比分一直停留在 15:9。在两个旧日同事的谈话间,球撞在屏幕上下方的两壁上时发出的差异微小的音效,给他们点出了逗号。
那么问题来了:芬奇竭力以法西斯式的精确来重现多年前的真实氛围,这样一个控制狂怎可能随便安排这么显眼的拍摄对象?
直到读了德勒兹的运动-图象研讨班第 7 讲,被德老师吩咐去查了平均自由程这个物理概念,我才恍然大悟。分子的平均自由程(mean free path),指的是分子两次碰撞之间的时间内经过的路程的统计平均值。比如下图中,左边的分子的平均自由程比右边的长得多。
要是把《乓》中的球看成一个粒子,其不规则的布朗运动的平均自由程显然是像左边那样,比较长,接近固体状态。原因就是如下图所示,随着温度升高,物质形态会从固态转为液态,甚至进一步转为气态,而粒子的平均自由程也会越来越短。
可这和罗伯特有什么关系?
罗伯特,被同事戏称为“他妈的童子军”(事实上他是鹰级童子军 [Eagle scout]),“烟酒不沾,连脏话都不骂”,衣柜里全是格子衫和毛绒外套,在罐头般的公寓里过着老婆孩子热坑头的达标生活,而《乓》描述的就是对他眼中的固态世界:
这是当一些分子的运动被其它分子的作用限制在一个有限空间内,以至于振动在一个位置上、围绕一个平均位置而振荡着。(第 7 讲)
其法则,就是“一个作用与一个反作用的关系”。
于是,他以为,犯罪和破案的过程,乃至世界,就是受害人、嫌疑犯、目击者、警察、媒体、还有他这样的业余侦探等等各个变量在打乒乓那样互相作用,而这一连串作用以及吹毛求疵地将其忠实再现在屏幕上的本片,则可以看成两种运动的交织:首先是凶手几乎全是随机地杀戮受害人的连环运动,而穷追着凶手这只兔子不舍的狗,就是追凶的运动。
德勒兹把知觉-图象分为两个状态,
……一个是分子态,一个是克分子态;一个液态,一个固态;一个是带动的状态,一个是消除的状态。(《运动-图象》第五章)
那么,对应于这一固态世界的他的固态知觉,就是
以机体-身体为中心的主体性的克分子(molar)知觉:在我们这些不确定性的中心(注:也就是人)的作用下,固态的星丛才形成了。于是,我的知觉显然是对固体的知觉。......因为被隔离的运动-图象,......正是所谓的一个固体。......在固体上剪裁的知觉......把固体当做对象、条件和环境。(第 7 讲)
由此,罗伯特相信有可能从草蛇灰线之中,事后地回溯、还原乒乓的至少一部分运动轨迹。这一工作在片中展现为大量的思想运动和解谜、档案研究——也就是符号间的互相指涉,而这些
言说符号搭起了一个隔离出了图象、固化了图象的取景框。(《运动-图象》第五章)
正是在这一知觉中,对这一系列案件的痴迷/强迫症(obsession)驱使着罗伯特埋首于堆积成山的事实碎片、交叉延伸的千头万绪,一心想从这团乱麻中抽丝剥茧,连起这些点(connecting dots),好“搞出点意义”(他瘫坐在地上,在卷宗的包围中对要离开的老婆说:“什么都没意义了。”Nothing makes sense anymore.])——他自己虚构出来的意义:
没人在乎了。(除了我)
这就是为什么全片最戏剧性的段落、也就是第二个高潮——地下室惊魂一段对推进破案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主要是为了描绘罗伯特的固态知觉:很可能,他只是在自编自导的杯弓蛇影里吓到了自己。
和罗伯特一样,十二宫的相关事件也改变了保罗的人生轨迹:在对十二宫的报道进展不顺后,他离开了报社。但不同于罗伯特抓着陆地系统不放,任由一地卷宗这些记忆性的滞留(retentions)侵占整个公寓,直至把老婆孩子都赶回了娘家,本来就嬉皮的保罗已经“佛”了,搬进了位于“陆地与水流的隔离线”(第 7 讲)上的一座船屋,东西随意散落了一屋子。
当罗伯特瞟了一眼《乓》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那就是他:他非找到不可的那个莫须有的人造正义,是在催眠自己。
而保罗则喜欢《乓》,喜欢到不玩还开着游戏。但其实,他喜欢的是《乓》这个游戏设计的反面——不去“乓”,不去玩,来玩,对那也许总要落地的乒乓选择“放手”,就像在日报这“一种按日来算、也就是在于今日的商业中工作”的他丢掉了他关于十二宫这起陈年旧案的资料,或者一边整天啜着酒一边祝自己健康那样。放荡不羁的他更习惯于这样杂乱无章的混沌,反劝罗伯特收手:你整天死盯着这桩案子不放,但你知道真实世界中死了多少人吗?旧金山“东湾的通勤每三个月死的人比那个白痴杀得还多”,你不管?
与保罗不欢而散后,下了一阵凄风苦雨。凶案刚发生时,罗伯特是给时事画漫画的;可画来画去,他想画的却只有十二宫事件的真面貌这张图式了。从此,他做起了业余侦探,不惜搭上所有个人生活,几乎是单枪匹马地追查到最大的嫌疑人和第一个被害者曾住在门对门不到五十码的地方,简直是在暗示那两人很可能有过交集、打过乒乓了!
可惜啊,就像德老师说过的那样:
宇宙不是固态的,而是液态、气态的,在深底里是气态。(第 6 讲)
宇宙的粒子运动远比地上最可见的固态世界要偶然、复杂得多。就像影片的标语说的那样:
想死在一个杀手手里,何止一种方式。(There is more than one way to lose your life to a killer.)
还有种缓慢的死法,是一生都在自囚的那座迷宫中苦苦寻找出路。看完根据他的两本纪实小说改编的这部影片《十二宫》后,罗伯特本人说:
直到看到影片,我才发现自己身陷囹圄。
于是,当旧金山地标——金门大桥那黑暗中的迷雾在片中数次出现、并在影片海报上笼罩了全城的时候,那
……就是超越了固体、液体的第 3 种图象状态、即气态图象那个计划:达到“另一”知觉, 而这一知觉也是整个知觉的发生式元素。摄影机-意识升高到了一种不再是形式或物质的规定性,而是一种发生式的、微分的规定性。
而对运动的还原,即完全的抓取(total apprehension),就是与“事物融为了一体,则必然是液态的事物。或者更糟,是气态的事物。”
在片尾,罗伯特终于亲自和邪恶本人对上了眼,直视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深渊,有如金门大桥上的迷雾和桥下的水流:
他就是那个人!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可他得意洋洋地拿到了假释判决书!我们对他无能为力,而死者不会说话。
罗伯特本人说。
眼睛是间隔,没法抓住整个运动的真相。(第 6 课)但如果真有一只眼/视力能板上钉钉地断定“他就是那个人”,那就是总体知觉之眼。总体知觉,就是
......普遍互相作用的知觉。......它有另一种本性,它是总体知觉的眼睛。......而在普遍流变中,非常多的事物,即在自己之中、相互地流变的图象,则是真正的知觉。与其说我抓住了一个图象,不如说这个是互相作用中的图象捕捉到了它们接收的所有作用、它们执行的所有反作用。(第 7 讲)
和许多发生在大城市中的戏剧一样,《十二宫》的第一个镜头是摄影机从旧金山湾上方慢慢靠近城市。
也就是说,这是不依赖征象(indices)就可以还原运动的纯粹知觉,“一种无身体无图像的思维”(《时间-图象》第七章),突破了意识-视觉系统,将知觉汇入物质微粒之间的原始气态运动、“放回”广大的宇宙-图象的生成流变中。(姜宇辉《肉体之眼,机器之眼与不可见之力——贯穿尼采、巴塔耶与德勒兹的视觉之思》)
由此,我才明白为什么这部片对我有这么大魅力。
一方面,用德勒兹的话说,这是一出戏剧(drama)或者说戏剧性的东西(la dramatique),限定在人物视点上,“完全与对人物的刻画结合在一起”(柏格森《笑》)。这样,受害者的绝望和记者、警察的执着才得以感染其他角色,乃至观众。
表现在取景上,就是大量的中景、全景。以湖边双杀桥段为例,两个受害者正聊着天,突然他们的视角中出现了一位杀手缓缓走来、亮出手枪,从而打破了平静。但全程中机位几乎没变,到双方对峙时仍是中景、近景的平缓切换,平常得不像凶杀场面。
另一方面,这一主观化(subjectivation)进程,却向现实这部广袤的“纪录片”而开放着。
影片极为反戏剧化、反罪案片类型,非但没有真相大白、揭开谜底的解脱,反而留下了很多断头的线索和无解的悬念。这尤其体现在反悬念上,要打破观众对悬念的期待。比如记者见线人、母女逃脱魔爪的戏剧性情节,本来值得大肆渲染,片中却一起头就翻牌,一笔带过、避实就虚,表达极为简省、克制。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手法?
原因可能藏在导演的亲身经历里。
这个凶手是导演大卫·芬奇的童年阴影。当时,他刚满七岁,在旧金山市郊长大:
我记得我回到家,然后听说警方跟踪我们的校车两个多星期了。
片中,警察读出了凶手寄给旧金山警方的最后一封信,其中揶揄道:
我在等待一部关于我的好电影,我很好奇,扮演我的人会是谁呢。
而当芬奇继 1971 年的电影版之后重拍这个故事时,他显然决心做一部“好电影”来超越凶手那扭曲的期待,并还那些锲而不舍的猎狗以恰如其分的尊严。这个目标也许可以用德勒兹所说的“适度的维尔托夫主义”来描绘,因为:
镜头能给我们提供如其所是的真实。...…我称之为、或者维尔托夫说得更好的——如其所是的真实,那不是图象背后的某物,而是全部图象,只要它们在其不断互相作用的系统中被把握。这就是说,在一个系统中,它们各自为了自己、为了彼此而流变。
4 ) 我不在乎大卫芬奇神马的,我在乎这活生生的现实
我不常写影评,也不迷大卫芬奇,我真正在乎的是北野武、希区柯克、昆丁塔伦蒂诺和盖里奇这样的主。
像《十二宫》这样冗长、缓慢没有激情的片子,不是我的菜。
然而,我很奇怪地不能忍受有人批评这部电影“在案情上有漏洞”、“模式化”、“没有现实关怀”什么的。在我看来,这是一部非常好的、非模式化的、带有解构色彩的现实主义片子。
也许我们习惯了在警匪小说和电影里看到各种各样有着超能力、超智力或者超常人格的主人公,不管他是猫还是老鼠;也许我们习惯了有确切结果的推理,我们希望过上“付出就有回报”的生活。哪怕各种线索乱成一团麻,但一定会有一些神奇的符号、表情、照片、事件、物品等类似神谕一样的东西出现,让你或者更聪明的人灵机一动、醍醐灌顶;如果没有,那也要有一个超人般、魅力型的罪犯存在。否则,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们这颗怀抱殷切期望的好奇心?
然而,现实残酷。世界上超过三分之二的犯罪无法被侦破,还有更多的案件无法定案。警察就是穿着制服的普通人,罪犯也都是智力正常、甚至有研究表明是智力较弱的一小撮。因此,《十二宫》既然是一个真实的案例,那它完全有可能表现得就像现实一样沉闷,让人压抑、愤懑、绝望。
那么,大卫芬奇对此的兴趣在哪里?四年的筹备,除了尝试用冷静、客观的镜头语言表现凶杀的美学诉求,他的价值诉求在哪里?
肯定不在于剧情。
十二宫杀手的出现固然是最好的社会新闻,是让报纸主编们又爱又恨、又害怕又兴奋的题材,也是吸引观众的最大筹码,可是两个半小时过去了,各种线索并没有相互印证,笔迹、指纹什么的,一个也没有用上,难怪观众都说“大卫芬奇拍的什么烂片子,好多线索都掉了”。也没有很炫的剪辑,没有嵌套、反复、回放,就是平铺直叙,什么4个星期后、一年后、四年后、七年后,一下子搞了34年。
两个半小时的毫无进展就已经让我们难以忍受,更何况是30多年的无头案?这就是被卷入其中的那帮警察、记者、漫画家的命运,大家都知道了那个精彩的开场,却永远猜不到结局。僵持着僵持着,人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尽管你聪明、执着、勇敢,但是你仍然有解不开的疙瘩、破不了的局;但是尽管我解决不了,我也要跟你死磕;并且尽管我也有逃避的、软弱的时候,但我永远不会放过对罪恶的审判。我想,大卫芬奇对现实给予了高度的尊重与肯定,并对人类的道德感、社会责任感和理性做出了积极的评价。他不是虚无主义者。这是第一个价值维度。
第二个价值维度是大卫芬奇的社会关怀和对制度的反思。很多观众认为这部电影虽然时间跨度很大,却丝毫没有与社会的变迁挂钩,不像《阿甘正传》。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这部片子从头到尾对侦破制度的着墨是最重的。以下是一个粗浅的回忆(等我看过第二篇再细化补充):
1、托奇的搭档阿姆斯特朗给瓦莱赫、纳帕的警局负责人打电话,要求交换相关证据,进行合作,但是三地警方都希望先得到对方的资料才肯帮忙,导致照片、指纹、口供等证据的交流并不顺畅。这一点在后面反复得到强化,比如到最后托奇才通过漫画家罗伯特了解到在瓦莱赫警方的档案中,达丽恩曾提到过“雷”这个名字;还有托奇他们申请不到雷居住地的搜查令,导致雷随后清洗了拖车,毁灭了相关证据。这种警方内部的不合作后来有所好转,三地警方都为漫画家提供了协助,然而当初的这种合作不畅对案件的侦破有很大的负面作用。
2、托奇与记者保罗在证据上的争夺和侦破工作上的对抗。托奇认为保罗作为一个记者越庖代俎,不但阻碍了他的工作,还使他的职业水平遭到怀疑,拒绝与保罗合作。这不仅葬送了保罗在十二宫事件上的雄心壮志,也使托奇自己失去了帮助。
3、反复出现的笔迹验证。那个笔迹专家谢伍德一次又一次地出来否认笔迹的相似性,一次又一次破灭警察们和记者们的希望,更重要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用笔迹鉴定的绝对重要性打断由其他证据构成的证据链条,使12宫案件成为司法制度上永远的悬案。在法律上,一个罪犯之为罪犯,不在于事实,也不在于证据,而在于被司法程序所采信的那些证据。这是本剧最核心的一点,托奇与格雷史密斯最后的那次谈话说了,因为笔迹和指纹才是直接证据,其他都是间接证据,所以在法律上你不可能给雷定罪,你只能以写书、拍电影的这种非制度性的方法去确认事实,保卫正义。
4、托奇的失败,在于他是一个警察,他对保罗的排斥也是一种体制内的人对体制外的人的排斥。因为是警察,就要遵守很多程序与规定,就不能以非法手段做非法操作,哪怕你是为了一个正义的目的。在电影院外,有人对托奇说“电影中的卡拉汉破了你们的案子”,他无奈地回答“因为他不用遵守程序”。其后,格雷史密斯在追查案件过程中,数次向托奇求助,托奇总是表示他是个警察,不能公开谈论案件,不能透露案情。在影片最后的那场谈话中,托奇和格雷史密斯两人已理顺了案件的逻辑,基本上锁定了亚伦的嫌疑,但托奇仍然认为自己是个警察,所以必须遵守证据的规则——以笔迹鉴定和指纹鉴定的结果来进行认定。从这一点来看,托奇的失败也是程序正义在维护实质正义上的失败。
关于程序正义与实质正义孰分轻重、如何相互制约的问题,在法哲学上是一个讨论不休的问题。在中国,实质正义的重要性绝对压倒程序正义,如果艾伦是真凶,那么就应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应该有人或有机构替天行道,哪管什么程序。但在美国社会,这是一个需要反复讨论的问题。在《肖申克的救赎》中,作为关键物证的枪支始终没有找到,但法庭采信的证据足以把无辜的安迪投进牢房;黑人瑞德一直寄望于通过牢狱的惩罚来洗脱罪恶,但是制度始终不给他机会,直到他不再相信这一套惩罚机制,而求诸内心的道德反省,反而奇迹般地获得了假释审查委员会的信任。两部片子至少都在反思同一个问题:法律制度不可能伸张一切正义,它极有可能错勘好人,纵容犯罪。到最后,我们能够依靠的还是人类的道德、勇气和坚持。
《肖申克的救赎》非常好看,它带给我们的是神话般的勇气与希望;《十二宫》则是活生生的现实,虽然沉闷但给我们庸碌生活带来了光芒:哪怕像格雷史密斯那样,历尽千辛万苦,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震慑一段罪恶;哪怕所有的制度都不支持我们的观点,我们还保留我们继续追寻真相的权利。片尾的字幕凸显了这一主题。2002年警方从33年前的12宫杀手的一张信封上提取了部分DNA样本,结果显示与亚伦并不吻合。大卫芬奇接着写道,“旧金山和瓦莱约的警探拒绝据此排除亚伦的嫌疑;2004年旧金山警察局终止了十二宫杀手的调查,直到今天,在纳帕郡、索拉诺郡和瓦莱约市,本案尚未终结。”
所以,我不在乎什么大卫芬奇,也不在乎他拍过《七宗罪》这样令人惊心动魄、血脉喷张的悬疑片,这些根本都不重要。我只在乎《十二宫》是一部有价值追求、有制度反思、有技术创新的电影,它值得打上大卫芬奇或其他任何人的名字,它没有粉饰我们的生活,与此同时,它也绝对没有令我们人类蒙羞。
ps:大多数人觉得2小时2分左右在地下室的那个桥段最为精彩,多少有那么点悬疑的味道,可是后来也没有交代。我觉得,其实这是导演设置的陷阱,以此来作一个反讽。一是结构上的反讽:即看似重要的情节,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导演用这个告诉观众——不是我大卫芬奇不会悬疑,是我不打算悬疑。二是内容上的反讽:亚伦的笔迹不符,却可能是真凶;电影院老板沃恩的笔迹基本相符,然而并没有其他证据支持“他是凶手”这一论断,说到底,笔迹证据学不是那么准确的。
真正精彩的是最后托奇与格雷史密斯的那场谈话和格雷史密斯用眼神“审判”艾伦的那个情节。
5 ) 随看随说:《十二宫》
http://prepare.blogbus.com/logs/6676343.html毫无疑问,《十二宫》是一部非常出色的影片,来自大卫·芬奇。我喜欢这个拍MTV出身的导演,他的所有片子我都看过。算上《十二宫》,在他以往拍过的六部影片中,有三部闯进了IMDB Top250,这个纪录非常了不起,其中《搏击俱乐部》、《七宗罪》是位列前50的杰作,地位无可撼动,《十二宫》拍在200出头的位置,依我看来,《十二宫》放在他所有的影片中,也是中等偏上的位置,铁定第三。
大卫·芬奇的片子,无论讲的是什么样的故事,无不展现了一个灰暗阴郁的世界,这个调子从他的处女作《异型3》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从没变过。《十二宫》这部片子的基调也是阴冷灰色的,而且这种压抑的气氛来得非常冷静,冷静得让人发慌。在这点上,它特别像《颤栗空间》。大卫·芬奇制造惊悚气氛的能力依然是飞檐走壁的好,甚至好过他以往的所有作品。正是因为超凡的渲染气氛和把握节奏的能力,让这部在一般导演手里可能会沦为温吞吞的肥皂剧,变得异常的激动人心——要知道,他是在讲一个关于破案的故事,而这个案子却未曾破解,这个题材本身是多么的枯燥啊。
在《十二宫》里,我们可以看到大卫·芬奇的几点变化,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这或许也是他求变的地方:1.他从来没有像《十二宫》这样朴实、干净地讲过一个故事,一部绝对意义上的剧情片。没有《七宗罪》的宗教哲学,没有《搏击俱乐部》的邪门分裂,没有丝毫耍酷的镜头和戏份,只是用一个时间轴平铺直叙地讲故事,尽量贴近历史真实,竟然发现他可以讲得这么好。2.他的影片从来没有像《十二宫》这样平静的结尾。我一直指望着他再次创造一个牛逼至极的欧·亨利小说式的结尾,就像是《心理游戏》那样,但却发现他竟会冷静地收尾,依然是案情的悬而未决,依然是再一次希望的破碎,只是水到渠成的作结,如此优雅,如此理性。如果硬要说《十二宫》有什么硬伤的话,我觉得剧情有点拖沓。
这部片子让我想起另外两部同样是讲述破案未果的影片,一部是奥利弗·斯通的《刺杀肯尼迪》,一部是奉俊昊的《杀人回忆》。我觉得《十二宫》是介于这两部片子之间的一部作品。它对真实性、故事性和法理性的关注和《刺》非常想象,但大卫·芬奇之于政治、逻辑的敏感程度实在赶不上奥利弗·斯通。他尽管也在讲故事,但你从他依然麻利迅速的剪辑中可以看出,他更关注的是把故事尽量充实,不停地往前推进,而不是慢条斯理的在逻辑上做到无懈可击。或许,大卫·芬奇从没想过通过影片的政治意义。
他是在关切案情的进展,但似乎更关切的还是与之相关的人的命运,或者是报导此事的记者,或者是负责此案的警探,或者是自行调查案情的漫画家以及他的家庭,或者是形迹可疑的嫌疑犯,或者是其他人。在这点上,《十二宫》又非常像《杀人回忆》,有种意在言外的韵味。但我坚持认为,在这点上,《十二宫》实在不及《杀人回忆》,它的确极为出色地讲了一个故事,但还没达到把个体命运的悲剧与动荡不安的时局、社会背景完整结合,熔于一炉,继而勾起群体回忆的高度。大卫·芬奇还没有那份人文关怀。
换句话说,《十二宫》是部优秀的影片,我甚至毫不吝啬地在“优秀”之前加上“非常”二字,但它难以成为经典;大卫·芬奇是个非常牛逼的导演,非常有观众缘,我甚至极为乐意地在两个“非常”之前各加上一个“非常”,但他还没有达到巨匠、大师的境界,甚至也没有流露出那种气象。尽管,他似乎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http://prepare.blogbus.com/logs/6676343.html 6 ) 影像的眼睛——时代里的《十二宫》
(本人非芬奇粉丝,所以难免有些地方没能get到导演所擅长表现出的东西)
本片算的上是现如今我个人最喜欢的芬奇电影了(虽然还没有将他的作品补完,但就目前来看,是最佳),因为本人对七十年代风格的喜爱,在这部电影中或多或少得到了满足,毕竟,从一开头的复古风格的logo,就让人直呼有那味儿。而芬奇的个人风格也在《十二宫》的重组事实里,散发出神奇的魅力。
首先,电影的画面中表达了一种对物体的迷恋{总让我想起(总统班底)}。首先,我们可以单独的把本片中的大特写拿出来看,简单之余精确的将证据的“真实性”摆在观众面前,达到一种更深层次的“扑朔迷离”。
(也许还有反思媒介的作用?)虽说如此,这处理方法....见仁见智吧
而另一方面,摄像机,信件和电视这些元素,在我看来也成功的构建出了独属于过去的,人物的生活环境{《唐人街》,《电视台风云》}。
这里实际上有种涩情的感觉,摄像机就像个YJ一样“我想到的居然先是《催花手》”
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值得突出说明的视觉“重点”。首先,电话这个意向作为很重要的视觉元素被从头到尾的运用,电话作为一个引导的物件,象征着外界的交流,以及使得多方人物的距离得以在对话的场景里足够的拉近,让观众沉浸其中。与此同时,另一个大一点的“物件”汽车也一样被突出,在马克叔登场时所运用的上帝镜头,稳稳地跟拍出租汽车的运动,汽车作为一个探访未知的引导空间,被观众的眼球所记忆。我为什么先说这俩个元素呢,因为后面,后面有极大的作用。
我还挺喜欢这段对话的,镜头有种安东尼奥尼感觉(表意,表意)
这段运镜挺惊艳的,也使得大卫(马克叔)的登场让人印象深刻。
另一点,就是芬奇所为人津津乐道的对话场景的拍摄,本片中有俩点被突出,一是类似于(打破第四面墙)的凝视镜头,被全片时不时的运用,此处当然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影像风格的埋设,“走入角色的情绪”才是最最主要的作用,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平铺直叙中,我们得以在这里看见心理浮动的暗流。而除此之外,正如芬奇所有的作品为了叙事所做的事一样,人物的场景中,正反打的切换象征着引导者与被引导着的关系远近,以及值得观众注意的重点的话语,而环境的流畅转换,则很好的依靠美术部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在这处谈话中,女人是一个引导者,不只引导主角,还有观众
说完这些,我们看位于后半段,吉伦哈尔所饰演的罗伯特拜访冯恩那段戏,刚才提到的这些元素里就得到了极好的运用,也使得这个高潮的戏份是如此的牵动人心。
黑暗象征着未知与恐惧,车子和司机是突出为了过度和下一个场景所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被关闭的电话,间接指出场景的无人知晓和机密,闷骚至极
截这张图,主要就是吓人。(看了原片的就知道啥意思)
当然,除此之外,本片更让我所喜爱的,就是前半段犯罪过程的调度,极具黑色片风范。缓慢的铺垫,没有太多血,带着让人兴奋地真实的暴力,是如此的迷人,着实有当年新派警匪片的风范。(当然,如果这个拍不好的话,也对不起连电影中都直接点名道姓致敬的《肮脏的哈里》)
大概如此。不过在最后,自己还是得大声的说一下,虽然这片是佳作,但我还是,不,喜,欢,芬奇风格!!!!(最后的吐槽,哇咔咔,写这篇意料之中的累啊,而且还没多少字数。。。)
7 ) 《十二宫》:犯罪是一门学问
每一个国家都会有悬案的,但不是每一个悬案都能引起人们的关注乃至恐慌。英国出了一个“开膛手杰克”,美国便出了这个“十二宫杀手”。两件事有相似之处,那就是罪犯永远是一个谜以及给当时的社会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什么样的罪犯能够给人们造成心理恐慌呢?大概可以分析出一条准则,首先杀人是没有选择的,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受害者,其次是犯罪现场也是没有选择的,只要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有可能,当然还有犯罪的时间也是不确定的等等,这样说来,无规律的犯罪是最可怕的,令人随时处于一种不安全的状态中。而另一方面,警方始终无法捉住真凶这个事实则会令百姓本来已经缺乏安全感会更加强烈起来,所以恐慌是必然的。
“十二宫杀手”的故事已经拍过了两个版本,而大卫的这次是第三个版本,虽然没看到前两个版本,但笔者相信,大卫的这次重拍应该是最经典的一部,这首先是由故事本身而决定的。“十二宫杀手”的事件是真实的,在美国造成极大的影响,而最终没有得出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而那些嫌疑犯却可以“千”这个单位计算。在这种事实的面前,给出一个答案肯定是不合时宜的,其中编撰的成份会立即体现出来,对那些经历了“十二宫杀手”恐慌的人们是极不负责的。而在新版的故事中,有一段戏则将剧中人拉到了屏幕的前面,那应该是1971年版本的“十二宫杀手”,剧中是以正义结尾的,但这只能是当时人们的一种心愿。其实,将“十二宫杀手”拍成电影似乎也是凶手本身的意愿,所以大卫算是完成了这个凶手的心愿,当然,凶手是否在世那还是一个未知数,也许将永远地未知下去。
大卫从小生活在洛杉机,由于“十二宫杀手”曾威胁将袭击校车,所以这给当时的小孩子们也造成了不小的心理恐惧,对于导演大卫来说,这种恐惧仿佛就是一个童年的阴影,肯定是不易抹去的。于是,大卫用这种感情来拍摄此片。这里要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种社会恐惧是极其现实的,也许并不带有多少戏剧元素,这样才真正地让人们记住了此事。所以,这也是导演力图要表现出来的东西,在《搏击俱乐部》或《七宗罪》中,林奇的手法是很炫耀的,不难看出,整个故事是起承转合,完全符合一部作品标准的。但对于十二宫杀手这件事上,林奇则采用了极为平实的手法,很客观地讲,这是一种削减,将所有的戏剧元素都淡化了,留下的只是真实,当然没有真相。淡化戏剧元素,使得整个案子近似于完整地展现在观众的面前,与其说这是一部电影,莫若说这更是一部纪录片,这样不但忠实于当时那些社会心理,同样也忠实了林奇导演的内心阴影。
对于一部悬疑影片来说,观众的身份也是侦探,观众会随着剧情的发展不由自主地参与到破案的思维中来,所以线索是观众们最喜欢的细节,当每一个线索出现的时候,观众都会查看这线索是否能够通向最终谜题的答案。但此片中的线索却是十分地庞杂,甚至有些混乱,尤其是对于中国这些根本没有经历十二宫杀手事件的观众们来说,这些线索往往都会成为一条条误导的歧途。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繁杂的线索是破案过程中必然会遇到的,警方的工作无非是排除,筛找那些最有可能接近凶案的证据,然后追查下去。
前面说过,凶犯的杀人手法其实是很笨劣的,无论是用刀子还是用枪,在林奇的镜头下都表现得很粗糙,但却如同战地录相里杀人场面一样真实,这是抛弃电影炫视听的手法。但事实上,这每一次粗糙的凶杀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指纹罪证等等。若不是寄往媒体的那些文字,也许警察们不太可能将这些案件归于一个凶手所为,但正是这些文字使得“十二宫杀手”这件事开始成为关注的焦点。
毫无疑问,真正将这个杀手塑造得神秘而又可怕的正是那些手写的信件,而这些信件以及与信件一起寄来的那标着密码符号的纸都成为了本片中最重要的线索。首先是信件,不但将所有案件串联了一起,嘲讽了警方的无能以及表明了凶手内心的猎人动机,更重要的是留下了笔迹,这是影片中一直在强调的证据,之所以在调查的过程中一再受挫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笔迹鉴定上的受挫。但事实上只有笔迹能够成为确实的证据,这也是警方无法解决的问题。其实就是那些密码符号。涉及到这类东西都会显出一种神秘来,更是对智力的考验,但事实上,我们看到密码非常容易解决,这种简单性造成了神秘性的降低,于是案件又回归到了现实中来,而影片风格也由此而回归到更现实的更接近于大众化的纪实性上来了。而第三个随信而来的信息便是“十二宫”的标志,影片中给出两种可能,一是借用了表上的商标,二是借用了电影片头的废胶片盲字。于是,在符号与文字还有标志的影响下,十二宫杀手显然变成了一个高智商的罪犯,但事实上,这些三种信息都含着一种极不确定的因素,即便那个嫌疑性最大的娈童犯,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令他伏法的。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信件,密码与标志之间又是相互渗透着的。首先,信件令所有媒体以及警察之间产生了对这个杀手的初步认知,他表明他喜欢猎杀人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主题,涉及到罪犯的无规律性,也是造成市民恐惧的原因所在,所以当信件中扬言要杀死学生的时候,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紧张状态。而猎杀人在漫画家第二次破译编码后产生了真实的效果,那就是影片《最危险的游戏》。这是一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电影,仅仅六十几分钟的剧情中讲述了在一个荒岛上将人当作猎物追杀的故事。这说明凶手是极喜欢看这类影片的,也极有可能从此片中获得一种快感,从而转为现实中的杀人乐趣。喜欢电影的人自然对电影中的某些影像会产生特殊的敏感,于是,“十二宫”的标志便成了废胶片中的符号。当然,喜欢电影的人也许就是从事电影的人,也许也如信件上所说要把自己的事情拍成电影。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千丝万缕的联系着,但事实上每一条线索的联系都并不是十分地紧密,而且主要是存在于漫画家的联想之中,没有任何证据可言,再有,这些联系的线索将多种可能摆在了破案人或有志破案人的面前,同样也是不确定的,所以那个画着电影海报的老头首先被漫画家所否定了,虽然他为此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我们几乎可以看出,无论是漫画家罗伯特还是专栏作家保罗,他们所采用的都是一种逻辑分析,试图贯穿出十二宫杀手的整个犯案过程,包括动机手法以及时间等各个因素。但事实上,最关健的问题是证据,这则是罗伯特与保罗共同缺失的东西。而对于实用主义美国人来说,对于法律来说,证据显然比这些罗辑思维更为重要。
笔迹与指纹成为警方求证的关健。但很可惜,首先笔迹问题一直存在着出入,即便是两千多名嫌犯中间,也找不出特定符合的笔记。而指纹更是一无所有,但一双军鞋的脚印以及手套还有血布则多少为警方留下了可以追寻的线索。我们会惊奇地发现,其实罪犯在实施犯罪的时候都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例如第一桩杀人案的过程中那个男人还没有死去,例如出租司机被杀案中凶犯的消失等等。虽然这些线索存在着,但事实上每一条线索仍旧不能解开通向谜底的道路。
求证与求逻辑的两条线索被业余的警探以及专业警探分别演绎着,当然,这所有线索其实都交织在一起的,只是个人由于个人的条件不同而偏向的追查方向也是不同的。但到了影片结尾处,罗伯特与戴维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对罪犯雷的指控。从逻辑的分析上,雷是一个完全的凶手,即他创造了十二宫杀手的名词,而且他是七月四日凶案的罪犯,更主要的是他有那个表的标志以及发信时间,但逻辑还是不能成为证明,笔记与指纹依旧是无法确定的,所以对他的审判依旧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在审判之前他便已经死去了。这个罪犯是成立的,但这个罪犯是十二宫杀手则完全是一个假设。可能算是导演给出的一个绝对模糊的答案。
事实上,我们知道,此片根本没有答案,这所有的线索都是不确定的,都不足以将警方或观众导向真正的凶手,所以最后影片结尾依旧是一个开放式的。但毫不否认,导演的功力显然体现在这一点上,看似繁乱的线索通过四个主要人物全部叙述清晰了,而且是相互渗透,有条不紊的,甚至给人一种史诗性的感觉,而这种讲述恐怕必须要采用纪录方式,不但是对真实的尊重,更是表达了一种客观的态度。这一点,与《七宗罪》等充满了戏剧性的影片是绝然不同的。而这种线索的不确定以及开放式的结尾无疑会令观众也深入到案情的分析中去。
(闲言,个人以为十二宫杀手是某人创造出来的,其实并不存在,只是有人将若干案件集合在了一起,那些信件标志以及密码的介入感是一种制造的手段。雷也许是第一桩案子的凶手。画海报的极有可能便是这个创造出十二宫杀手的人,当然,纯属臆测,权当乐趣了。)
大卫•林奇的叙事是张缓有度的,节奏感虽然并明显,但以纪实的风格更显出一种平实客观与准确,这种带入感是导演功力的体显。但如果只是讲清了影片中案情的各个线索显然不是一部电影所在体显的,更重要的是人物的变化。影片主要涉及到了四个人物,漫画家罗伯特,专栏作家保罗,警探戴维和比尔。在追查十二宫杀手的过程中,这四个人都不同程度的陷入一种颠狂的状态。比尔最早退出了,他无法再承受这份压力,而保罗几乎将十二宫杀手做为自己事业更上一层的标志,戴维显然不甘心就这样将案子不了了之,而最陷入疯狂状态的自然是罗伯特。罗伯特作为漫画家的事业并不是很出色,直到他看到了那些密码,由于天份的原因,他具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在这种情况下,查找十二宫杀手则成为证明他自己的关健,而他本身对这个神秘的杀手也是充满了好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与杀手面对面地,看着杀手的眼睛。如果说其它三人都有一种世俗的目的性,那么罗伯特显然是一种本能的感兴趣,对未解之谜的热衷,而以至于他在自己侦破的过程中失去了对现实的关注。十二宫杀手的行为固然神秘,但事实上却时过境迁,更重要的是,世界变得更可怕了,但执著的罗伯特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他完全沉迷在其中。
其实很难说象除了罗伯特以外还有没有人也对十二宫杀手十分地关注,这恰恰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杀手对人们心理上的冲击,恐怖是绝大多数人的心情,还有一种则是焦虑感,即象罗伯特这样的人,在查案的同时,他渴望对自己能够有一个成功的认知,所以他必须查案,只有找出凶手才是对自己的认知,这一点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真相到底是什么,导演观众或者那些曾有过记忆的美国人,甚至即便是被害者都有可能无法说清楚。这样一部从线索到结局都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悬案影片却给人一种冷静客观的纪实片感觉,很显然,这是一种手法上的错位。而这种错位放在这件真实的事情上便更显现出它的力量,也许导演正在通过这个著名的事件反映出我们所看到的许多事实背后也许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也许所有的事实都其实是不真实的或说也许不真实的,混乱联系而不确定。
相信看过此片的每一位观众都会寻找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十二宫杀手”,这里是否有智力的比拼?笔者不敢断言,但有一点,所有的“十二宫杀手”肯定也是不确定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犯罪是一门学问,侦破也是一门学问,但相较起不确定来,这两门学问都显得苍白了,所以最好的学问还是不确定。这不但是对十二宫杀手事件的认定,也是对导演的肯定,当然更是为思索的好爱者们最大的鼓励!
韩兮
2007-7-20于通州
8 ) 这电影就是让你拧巴来的
看了太多关于《十二宫》的负面评论。我虽然没觉得这片子有多出色,但总不会太差。首先,这片子前半部还是挺精彩的,当然你得要看进去。,倘若你磕嗑瓜子,发发短信,聊聊QQ,那么《十二宫》对你来说,就理所当然是部大闷片了。而且我认为看这片子的前半部时你得跟在剧中的杀手“后面”,这样你就会被前半部那些简单直接但又无比诡异的杀人场面所吸引。千万不要以一个审视者的角度去看这些早已确定下来的谋杀案,不然你就真会觉得这电影太无聊。
片子到了后半部,似乎和十二宫杀手没了多大关系。与其说是这些警察、记者、漫画家在破案,不如说是在表述一个20几年悬而未决的连环凶杀案对这个社会上不同职业不同背景的几个人生活和人生上的影响。他们中,有的因此失去了家庭,失去平静的家庭生活,甚至有人失去了健康和原本正常的生活。
我们要知道,在一个经济和文明都高度发达的国家,一个像“十二宫”这样的案子持续了二十几年没有破掉,对于这个社会和生活在这周围的人的影响有多么大。这不仅仅是死了几个人再去追踪凶手的问题,这个案子无时不刻都在考验是人们的神经,把很多人搞的心力交瘁。我相信大卫芬奇拍这部电影的初衷也不仅仅是要还原“十二宫”的案子和凶手疯狂诡异的杀人方式,这背后更是想追溯围绕在“十二宫“凶杀案周围的若干人等这二十几年因为这宗命案的发生而改变的生活轨迹。
老实说对于很多人对这部电影所诟病的节奏拖沓我倒并不觉得,《十二宫》并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连环凶杀案的电影,要尊重事实的发生轨道,其中穿插其他情节是很正常。
说句题外话,现在社会上的这些人,又有几个能真正坐下来心平气和的看完一部二个多小时的电影,不要把个人内心的浮躁归罪于电影。
《七宗罪》《搏击俱乐部》的大卫·芬奇,拍出这样毫无兴奋点的片子实在是有些失望!
沉稳大气,有条不紊。大卫芬奇终于摆正了心态,放弃了《七宗罪》和《搏击会》里哗众取宠的伎俩。
资料馆2014.1.25.4pm 节奏较快、信息量很大,但最有趣的还是当cartoonist决定一定要找到凶手后的如痴如狂的调查,抓到十二宫变成了某种绝对的人生意义。即使真相(谜底)永远不可知,但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谜底来赋予努力以意义。因此每个警探都会有自己的头号嫌疑人,而这多种解释使世界免于崩溃。
我要知道他是谁,我要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我要知道那就是他。
纯对白片 适合听力课
冷静的叙述者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动情的参与者。
勇气、机敏、执着...正义的力量一再发光,却始终不能把黑暗照亮,所有的聪明才智在未知的凶手面前显得荒谬而幼稚。经过漫长的拉锯战,电影在两小时后开始发力,线索和证据每次回顾都有新发现,似乎再前进一步,就能揭开真相。可是,当你沉溺于谜底的时候,其实你也成为案件的“被害者”了。
挺枯燥的……
就像钟表的12个刻度一样,用力非常平均。
说是关于十二宫杀手,其实都是关于那群苦寻不得失去一切的人,年年停在华盛顿樱桃街角叹息无言的镜头看来真是异常苍凉心痛。在所有的人都渐渐忘记,渐渐放弃的时候,不肯放手的人心里这种漫长而沉溺的苦楚和执念,要如何才能说清?
其实归为伪纪录片都行,走的完全不是传统犯罪片的道路,完全被误导,带着看犯罪悬疑片的心态去看绝对会觉得坑爹。。。主角就不是zodiac,而是所有这二十多年来查这案子的人,悬疑的点在所有人都符合凶手的部分特征,但永远找不到这人是谁。。。讨论区的讨论很有意思啊~
案件迷人之处就在于,你觉得自己无限接近于真相,却无法验证它。
看完《十二宫杀手》,做了一个被杀的梦,站马路牙上,一个小孩见我抽烟,伸手来要,递过去一支,他比划着要一整包,并扑过来抢,一躲闪,突然眼前一亮,一刀扎过来,朝胸口位置,基本闪不开了。慌得醒了,心想这不是十二宫杀手,应该是上帝之城。
簡潔、鎮定、沉穩、大氣。令人感慨以致無語。
精彩之处在于真实 没有奇迹 没有巧妙安排 推理有时是冗长枯燥 甚至毫无结果的
我和我老公一致认为十二宫凶杀案绝非一人所为。影片的前两个小时都很无聊,直到漫画家真正着手调查才开始有意思起来。影片的真正高潮在电影放映员说出海报均有他亲手所画的那一刻。不过结局让人有一种打了两个小时飞机结果就高潮了一秒的感觉。
导演能在这部里隐藏自己的风格,就是最大的突破。
真实的犯罪中没有戏剧、没有转折、没有英雄,甚至没有玩弄一切的幕后黑手。更多的是巧合、误会与错过。人们因此将生命浪费于追逐幻影,于虚无中寻找意义,于酒精中自我消沉。如果说十二宫有「贡献」,或许是给了这些人些许「追求」。就是这么荒诞。
有一种电影总是在看过之后时不时想起,甚至觉得回味无穷。这部就是。
完全理解很多人对片子闷和无趣的控诉 但是这种平缓松弛的节奏感和流水账似的表达方式完全是我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