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餐

爱情片美国1955

主演:威廉·霍尔登  金·诺瓦克  贝蒂·菲尔德  苏珊·斯塔丝伯格  克里夫·罗伯逊  

导演:乔舒亚·洛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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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10-03 23:00

详细剧情

  豪尔(威廉·霍尔登 William Holden 饰)和艾伦(克里夫·罗伯逊 Cliff Robertson 饰)是大学时代的好友,艾伦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毕业之后,豪尔决定投奔艾伦那个有钱的父亲,希望后者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份工作。老友相见双方当然都非常的高兴,除了艾伦,豪尔还结识了艾伦的女友梅姬(金·诺瓦克 Kim Novak 饰)。  梅姬是小镇上最漂亮的女人,豪尔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深深的迷住了,而梅姬也为豪尔幽默的谈吐和绅士风度所倾倒。是选择家境丰厚的未婚夫还是令自己心动的真命天子,梅姬此刻站在人生的交叉路口前。最终,梅姬放弃了理智,追随了内心。

 长篇影评

 1 ) 专访 | 毕赣:电影节奖项因为我的电影,才有意义

说《路边野餐》是近几年最好的华语电影之一都不为过。从洛迦诺国际电影节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名到金马奖最佳新人导演,到各大电影节展映上的一票难求,《路边野餐》得到了太多赞誉。它不仅是一部电影,也是一首诗,一场梦境。 导演毕赣毕业于山西传媒学院,从小爱写诗爱看书爱动物。因为想用影像去记录动物而慢慢走上电影之路。少有导演像他一样,在第一部长篇中就呈现出完整的美学体系,复杂的时空关系和有设计感的影像。 非常喜欢毕赣说的那句“我的电影是一场雨,希望你不要带伞”。所以,你愿意在盛夏淋一场雨吗? 【【【“我的诗不一定好,但是我的诗适合我的电影,它就是我电影的文本。”】】】 《金刚经》《惶然录》和《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你的电影都用了书名,它们给了你什么灵感? 毕赣:看过,但它们没有给我灵感。只是觉得他们取名字取的好,也适合我。 但这样做是有风险的,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是刚看到《惶然录》这个电影名字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妈的一个新人导演套这么大的名字”。 毕赣:没有冒犯。这样不是很酷么。 《路边野餐》的整个叙事手法,时空上的各种重合和混乱,(当然里面还是有非常清晰的逻辑的),是不是想达到一种整体的朦胧的诗意? 毕赣:想达到“时间就是一只隐形的鸟”。但是怎么能让你们看到它呢?首先需要一只笼子,这就是持续完整的时空,就是长镜头的段落。其次需要给这只鸟涂上颜色,这种颜色就是梦幻的文本。当这两个东西都有了的时候,你们就能看到这只鸟是什么样子了。 很多人都说看过《路边野餐》会感到一种诗意。你对这种诗意怎么想。 毕赣:对这个一点想法都没有。诗意是个特别无聊的概括,什么都可以是诗意。地产都可以被广告描述得很诗意,但它不一定就是诗意。 那你觉得哪种诗意最贴近你的作品?你可以举例事物,或者艺术作品,都可以。 毕赣:最接近我电影的文学作品——不一定方法一样——是《佩德罗·巴拉莫》。他要讲的最根本的东西和我在《路边野餐》中要讲的是一样的。 写诗的时候有什么习惯吗? 毕赣:会用手机来写,这样随时都可以写。现在写的比较少,前面两首是我孩子出生和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婆去世的时候写的,它变得只有在越来越重大的事件发生时时候才会有。不像以前,每个月都会有一首。忙是直接性原因。写它并不是为了作品,写它只是因为想写,所以没有任何的压力。哪怕以后再也不写了也没有压力。 17岁就开始写诗,有没有哪些现代派的诗人对你有影响? 毕赣:说实话其实没有。最开始也写得很烂,慢慢我觉得它到了好的地步。 怎么评价它的好坏? 毕赣:就以我自己的标准。自己写的时候就会知道好或者不好。我的诗不一定好,但是我的诗适合我的电影,它就是我电影的文本。我看过一些电影里的诗,不一定能成为电影的文本。前段时间余秀华很火,我觉得写的好,有天赋。我们不需要以诗人的标准去要求诗,她写的好就可以了,哪怕以后不好,也就只是不好。至于她诗人的身份是怎样,不太重要。 电影里的诗是提前写好的还是为了电影写的? 毕赣:都是完整的作品,而不是为了电影而写。它们都是我创作的,所以有共同的地方的时候就可以放在一起。 那有没有某些画面是从诗歌里获得的。 毕赣:有啊,比如手电筒的那段就是。 还有一些是在台词里表现出来的,比如天上的海豚在云里游泳的意象。 毕赣:因为理发店那场我想写一场情欲的戏,就找到了一首我写情欲的诗,把不可拍的放到台词里,可拍的设计成动作细节。 能不能想一个比喻,形容你的电影和你的诗之间的关系。 毕赣:诗就是自己和自己喝酒,电影就是和大家喝酒。诗有完整结构但是很私人,要比较隐秘一些,我不负责给任何人解释我的诗。 《路边野餐》开篇就是《金刚经》,你对佛学感兴趣吗? 毕赣:感兴趣,但只是读而已,什么都去看一看。《金刚经》《心经》《华严经》。 你觉得自己理解到了什么程度? 毕赣:理解到电影里的程度。 可以理解为是在用电影翻译经? 毕赣:是对话,不是翻译。与神对话是创作者其中的一个诉求。包括《卢布廖夫》里画穹顶。艺术很大的一个作用就是与神对话。 【【【“没有理解到的东西,我用作品抵达它。”】】】 你说会给演员不同的剧本,这是首创还是跟别人学的? 毕赣:跟佩索阿学的,精神分裂。这些都是小聪明而已。 理发店的姑娘叫什么?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名字? 毕赣:张夕。 是与他妻子的名字一样的? 毕赣:剧本里是这么设置的。剪辑的时候我让信息饱和度降的很低,就是为了让大家觉得她可以只是个陌生人。但有些人阅读到那些信息,会相信她是他前妻。 所以你给出了一个画面,他俩曾经在瀑布旁边的房子里。电影里不仅时空不是线性的,还有很多身份的替换,卫卫、张夕这样的重名,还有光莲的爱人最后穿上林爱人的花衬衫,也有她变成林爱人的感觉。这可以说是叙事上的轨迹吗? 毕赣:是叙事上的方法。这不就是blues么,不同的段落,不同的语调去唱同一种感觉,不断的去重复它。 你好像对时间特别着迷?你理解的时间是怎样? 毕赣:是因为不会别的,没办法。我要是哈内克我就会别的了,我没有那么深刻,不懂哲学。没有理解到它,所以我要用作品抵达它。我的作品只是通过技巧和方法去描述我所看到的,它不一定是对的,甚至可能是不准确的。 长镜头段落是不是真正的画外画内空间一致的时间? 毕赣:不是的,它物理时间是现实中的时间,但是有很多的层次。过去现在未来交融在一起,她穿上花衬衫,拥有其它记忆属性的时候,她也不一定在那个时间,可能已经在另外的年代,做着同样的事情。 长镜头里面你有客串,边演边导是怎样操作的? 毕赣:我很职业的,我在演到一个地步才能下来,马上下来不就是演戏了嘛,我得走完那个状态,至少要完成落幅。在长镜头中演戏的目的就是要监控那一段,但是我得先把我的那一小段演完。下来我给自己加戏,听演唱会什么的,就是为了监控他们。 《路边野餐》里有很多托梦的情节,它是你理解的吗? 毕赣:它是电影表达的一种手段,每个艺术电影导演也许都会用到它,它跟绿皮火车一样是很普通的手段。这是我们的文艺意识里面产生的。 电影里老陈这个形象有原型吗?还是完全的文学想象。 毕赣:有一些我姑父和他朋友形象的杂糅,但不具备原型。七七八八的人汇集起来,变成一个有灵魂的东西。 你写剧本有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比如陈升为花和尚报仇,不是因为杀他儿子,是因为杀他儿子还要把他的手砍了,他过不去这个坎儿。这种细节就特别的抓人,要比其他编剧在剧情上更近了一步。你也创作小说吗? 毕赣:我都是为了拍动画片会写一些脚本。小说特别的天马行空,电影则是特别写实的,用动画片可以实现的更好。 之前你说到,一个真正的创作者不是在写剧本,而是剧本在写他。 毕赣:是从2011年开始写《路边野餐》,我写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里面是他们在塑造我,他们让我变成一个创作者。我写的时候我知道我的角色知道我家地址在哪儿,他们进入我的房间。我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现实中有的人的面孔也会帮助我想象他们。后来我发现福克纳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拍电影都是为了体验那个过程,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 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路边野餐》都会想到阿彼察邦,你认同这点吗? 毕赣:我无所谓大家怎么去误解。我跟他不一样,他是更像植物的,跟蔡明亮是一样。我不是。 大家之所以会想到阿彼察邦很多也是因为有野人。 毕赣:这是因为我们的文化范畴相近,佛教、热带、鬼,都有。 我自己非常偏爱《南国再见,南国》,觉得是侯孝贤作品中被低估的一部。陈升盘旋山路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南国》里高捷的那段。所以陈升这样的角色有没有让你想到高捷? 毕赣:有血缘的关系。是高捷这样的角色让我有兴趣去设定一个陈升这样的角色。他们不一样,但是他会让我有这样的启发,用中年男人形象去讲这个故事,不要用跟我一样年纪的人。 这点我也很好奇,作为新导演,最顺手的就是拍同龄人的生活。我很惊讶你竟然直接上手了一个中年人,而且是非常复杂的背景。你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个中年人呢? 毕赣:我是小孩中年人老人都有,你也是他也是,人都是复杂的。 侯孝贤在提到《南国》的时候说他最怀念的就是《南国》的拍摄状态,一个小型剧组一路南下,他喜欢的是这种能量的可能性。 毕赣:我的作品跟《南国》肯定不一样,我的特别复杂。但是我们拍电影都是为了体验那种状态,体会那个过程,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南国》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吗?肯定不是,但它是世界上最高级的电影,就因为对于创作者他和高捷和林强和角色和演员本身,他们一起去体会了这种状态。林强跟我说,体会完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走出来。 拍《路边野餐》也是这样,我可能体会的不是那种状态,而是怎么在四十分钟里面交融那么多的时间。在现场听到了唱歌,我非常的幸福。这才是他教会我的地方,也是我跟他一样的地方。 据说请林强担任配乐经费不是想象中那么高。 毕赣:他是不在乎钱,不是他便宜,是需要看作品的。强哥出淤泥而不染,他是信佛的,是另外一种状态。以前像个动物一样,现在更像个植物一样。(笑倒) 【【【“所有的创作都是背对观众的,是裸体的,如果你站在观众面前,那你就是要跟他发生关系,是种交易。”】】】 《路边野餐》用侯孝贤创作《聂隐娘》的方法也是成立的,就是背对观众的创作。 毕赣:所有的创作都是背对观众的。负责任的创作都是这样。创作的时候是裸体的,如果你站在观众面前,那你就是要跟他发生关系,是种交易。 不管写诗还是做电影,有没有理想中的读者、观众? 毕赣:没有。我可能就是一个国家的、社会上的每一种人,没有具体的观众。我已经具备很好的品味和判断力了,我不需要别人帮我再来判断。除非我不懂电影,我是很少看电影的人啦其实。 你为什么总是会弱化自己影迷的这个身份? 毕赣:是因为我不想把大家往那方面引导。我是这么理解这个问题的,我不认为我是个迷影导演是因为,我见过真正的迷影导演,新浪潮那帮人,侯麦和特吕弗,他们是真正的迷影导演。我不是的。那些东西本质上都是拍电影的时候为我所用,并不是因为我看了多少电影,我了不了解电影,而是我不是。这是本质的关系。我并不是迷影导演,我是一个看了一些电影的导演。 你之前说导演要看5000部片,做导演和他的看片量是有关系的吗? 毕赣:这个问题要到了五千部再去谈。当时我看地图,每个国家有多少电影来拉片单,大概就是四五千部。 是否承认有些天才型的导演看片可能真的不多? 毕赣:都是骗你的。五千部就不多。人一辈子会看好多电影,特别是现在,看片很方便,五千部是很基础的量。 以前写过影评吗? 毕赣:我从来不写影评。所以我不是个影迷,真的影迷一定要去写评论的。我看电影真的是轻松愉快的,只是因为我品味好,判断力好,让很多别人不想看的电影我会觉得它好。但好只是爽我自己,我不会把它写出来,也懒得去讲,有些人没有这个基础,讲起来也很费劲。 毕赣向英文媒体透露的2006-2016年最喜欢的10部影视作品,分别是:《周围的事》《聂隐娘》《地心引力》《兽爪》《利维坦》(吕西安·卡斯坦因-泰勒 / 维瑞娜·帕拉韦尔)《诗》《地球之盐》《寂静之光》《郊游》《禁忌》 前段时间外媒列出了你近十年最爱的影视作品,其中也有《兽爪》,平时对动漫了解多吗? 毕赣:大众型的都会看。汤浅政明是天才,但他也有很多平庸的作品。《兽爪》和《乒乓》很好。 对今敏呢? 毕赣:天才。但我对他一般。我对视听特别的自信,所以会发现他的一些小小的漏洞,还有节奏上面有时太快了。但是汤浅政明就完全是天才。天才就是你永远跟不上他的节奏。但是今敏我能跟上他的节奏。 你觉得自己是天才吗? 毕赣:我觉得我是的条件就是我跟别人的诉求不一样。这就会是,本质上就会是。 当时看完你的片单我就开玩笑说很难聊,每个展开都很大。 毕赣:《利维坦》你看过吗?不是俄罗斯的。是哈佛人类学研究所拍的一个纪录片。在一条捕鱼的船上安装了十六个GoPro,有些安装在船的底部,船在浮动的时候,GoPro潜下水再浮起来,有很多黑色的鸟飞过。把所有素材经过精心剪辑编排,做成一部纪录片。非常的震撼,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好的电影之一。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拍电影,而是为了人类学的研究,拍了《人民公园》的史杰鹏就是他们的学生。 阅读习惯也是没有系统的? 毕赣:一般谁被归纳系统,也就差不多要拍烂片或者可以不用拍了,我远远还早。会同时看好多本侦探小说,松本清张、宫部美雪等等。下一部电影《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讲时间和记忆的侦探,莫迪亚诺也是侦探片,但是目的不是为了侦探。比如《路边野餐》是个公路片,但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公路。这是被人长期被人训练好的形式,拿来用就好了。 【【【“电影节奖项因为我的电影,才有意义”】】】 《路边野餐》连跑七八个电影节。现在独立电影要出位只能靠独立电影节吗? 毕赣:不是的,你强的话电影节就不是变成电影节的这个符号而已,它变成这个体系当中的一部分,会有影院、影展、点映、长线,只要你足够好。除开一些运气不好的情况,不能公映什么的,大部分情况下只要你作品够好,就会进入到放映的体系里面去。 电影节只是一个放好电影的地方,顺便为好电影证明。对拿奖我一直的态度都是,我的电影是去给电影节颁奖的,不是它给我颁奖。 洛迦诺新导演奖因为《路边野餐》,这个奖项才有价值,我的作品要大于这个奖项,不能让奖项大于作品。影展的意义才会变得更有效。 但你说去电影节奖项给我多么大的快感,我19岁就拿了学校最佳影片,那个阶段我得到的快感和今天我拿任何奖都没有区别。对获奖我也是个老司机了。 非常多外媒,包括法国《电影手册》杂志都对你做了长篇的报道。 毕赣: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法国的发行方都吓到了,因为从来没看过哪怕一个成熟的导演,会收获这么好的评价。但是没有什么卵用,观影人次还是不到两万而已。 洛迦诺电影节的时候有很多杂志会去看,他们有个媒体场,大概一百人的厅,都是世界知名媒体。这就是一个好的电影节所提供出来的条件。还有很多出乎意料的导演也很喜欢《路边野餐》,比如《沉默的羔羊》的导演乔纳森·戴米,比如《潘神的迷宫》的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 学生时代会去跑一些电影节看片吗? 毕赣:从来不去。平时就在电脑上看。我参加其他电影节之后才在银幕上看一些艺术电影,发现,哦,原来银幕上更好。后来才会想说尽量银幕大一点,但我没法满足这个条件。可能我搬新房子了家里电视会大一点。 【【【“好的电影需要给观众一点时间”】】】 塔科夫斯基和侯孝贤是你承认的精神导师,怎么看待戴锦华老师写文批评北影节观众这件事? 毕赣:需要戴老师这种人去骂骂,我骂有什么用,我也不会骂别人,我还巴不得别人看不懂就走嘛,相互浪费时间。戴老师是学者,讲的很有文化。 你当年看的时候也是看不懂的对吗? 毕赣:对呀,所以有什么关系呢,连我拍这么好的电影的人都可以看不懂它。我们反复在讲我的作品是与时间对话什么的,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给观众一点时间呢。看不懂没关系,可以看完它,反正钱都花了。 你觉得宗教是理解他电影的障碍吗? 毕赣:不是,电影都是很肤浅的,它就可以让你了解到宗教。塔科夫斯基也可以让我们了解到。 所以你的电影里也没有宗教化的东西,只是把它当做…… 毕赣:学问。我下一部片子会有非常深厚的佛学根基,但是没有人可以看得出来。读经的时候都会在想它是什么意思,但是你表达不出来,我也表达不出来,所以我拍了部电影。我并没有在上面有天赋。 有什么是你现在在思考,想在下一部电影中去解答的? 毕赣:五蕴皆空,色受想行识。我用这个来建构一个侦探片。 【【【“资本是来帮助你的不是限制你的。”】】】 现在越来越多的评价出来了,难免也有些过度读解…(毕赣:“也有过度的夸赞。”)怎么看待这些? 毕赣:人和人之间就是由误会组成的,所以观众和作品之间也会误解、过度、猜忌。 会关注这些评论吗? 毕赣:不会。以前(豆瓣上)有五条评论,现在有五万条,我怎么阅读的完。 现在最不满意哪点? 毕赣:没什么不满意的,拍电影不是为了一个结果,而是一种体会。你问侯孝贤《南国》他最不满意什么,他没办法不满意,因为他们体会到了。 是说时隔一段时间后宣传这部电影,一定有遗憾之处。 毕赣:技术是资本可以解决的,遗憾也没有意义。遗憾应该遗憾得有意义,是回去可以弥补的。回去还不能弥补的不能叫遗憾,那个就叫命运。所以我没有不满意和遗憾。 以后会给自己设定方向吗?或者会有压力和限制吗? 毕赣:没有人限制我。资本对于创作者来说,如果一个人说资本限制了我,那就是借口。资本是来帮助你的不是限制你的。但是李安的制片对我说,你需要一千万但是只要两百万,也是你的问题,资本就限制了你。但我以前就是这样,因为我不想对资本负责任,以前负不了责。现在我的态度就是有多少要多少,这才是资本的效用。资本、科技、技术都是为了让我的电影拍得更好,它不可能限制我。 你对技术手段是开放态度? 毕赣:没有好的创作者会拒绝。所以卓别林不一定是好的创作者,因为他拒绝声音。逻辑上不可能会拒绝。就是因为科技才有了我今天拍电影的条件,设备越来越小越来越清晰。 在准备拍摄的金马奖短片据说是用胶片拍摄。 毕赣:这是关于家庭关系的短片,我的意识里家庭影像是古惑仔录像带,它的影像质感就是胶片转化过来的质感。它更能带给我对家庭介质的书写。 你和杨潇、陈骥2013年成立了一个电影书信计划,这是一个创作型的小组吗? 毕赣:就是一个三个人的无聊吐槽的地方。后来我也忙了,大家也不吐槽了,就没有了。 不是一个正式的说我们要一起做什么的地方? 毕赣:会这么讲,但事实上并不是。哈哈哈哈哈。 【【最后20分钟聊得非常深度有趣有启发有意义,但是毕姥爷嘱咐,不能写上去。微笑。】】

 2 ) 无法苟同的尴尬

现在这个年代的影评人大概是到了一种尴尬的境遇。
要么对一部电影大夸特夸,获得一个“你开心,我也开心”的“好”结局。要么剑走偏锋,一个不小心就过度诠释。可没事,过度诠释才能体现文艺青年“忧伤”与“悯人”的情怀,过度诠释也就是市场。

如何评价一个年轻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呢?
这个命题放佛更适合放到知乎上去作答。
大概人人都有种既然你是第一次,那么作品里有些瑕疵总归是可以被忽略或者不提。
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处女作,总是未开声,就引得各式各样评论标准折弯了腰。

去年的少女哪吒,好评下面几乎都是关于情怀与情怀,极少有人从电影的本身,从影像本身去分析。当然,如果从电影的本身去分析,那部电影几乎可以说是一部不那么合格的作品。但是,有情怀呀,你怪谁呀。

独立电影导演,如果想要卖弄情怀,大致可以写写字,拂拂琴,在家喂喂鸟就好了。电影不是关于卖弄情怀,而是关于用影像去创作,亦不是将几个镜头凑在一起了事。它终究是关于如何给观众一部“完整“的作品。

说回到路边野餐这部作品上。这部作品并没有预想中那样的完成度,这仿佛也是所有年轻导演的通病。它更像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将自己那么几年拍的短片,那些被各式各样文艺片导演影响的短片作品的一次拼合。于是,整部电影的”完整性“几乎是惨不忍睹。

电影里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处理只是流于表面,干硬地将各式各样小镇里的人,贴在一起。当观众在期待,人和人之间更深层的情感关系与互动时,发现电影里这些演员们几乎是脸谱般的存在。
当然,如果硬要通过冠上一个“梦境”来解释人物之间关系处理上的尴尬的话,那也是无可奈何。

(是呀,这时,影评人一定会被反问,”您行,您上呀。“)

而好多朋友口传中的四十分钟的长镜头。镜头机位的时常晃动与边缘扭曲,让观者每个十几秒,半分钟就要出戏一次。以及,这么一个长镜头,在机器经费有限,无法给出“妙”与“美”的体验的时候,硬塞进去40分钟的长度在电影之中。除了让整部电影更显得支离破碎与重心偏离之外,并没有利于整体电影风格的走向。并且,让导演的野心暴露无疑。

一部关于年轻人的野心的电影,我们只能称赞年轻导演的”敢“,却无法真心地认同,这是一部多么优秀的电影。

 3 ) 《路边野餐》中反复出现的意象和一些有趣的细节

应该还有不少遗漏之处,欢迎补充。

【幼年卫卫和成年卫卫】
1.在陈升去找卫卫,问卫卫吃了没。卫卫回答说爸爸下了面,但是他不想吃,想吃粉。陈升带了卫卫去吃粉。
摩的哥载陈升中途停下来吃东西,陈升在摊位上叫了两碗粉。
2.歪哥喊卫卫洗澡时,说卫卫一天到晚在身上瞎画,手臂上都画得黑黑的(手表)。
在荡麦时,陈升乘着流行乐队的车去河边,中途看到摩的哥被其他人欺负,下来和他搭话时,拉着他的手臂说了句手上画的啥(手表)。
3.两个人都有数数的情节。
4.摩的哥带陈升去河边乘船去镇远的途中,陈升询问摩的哥的名字,摩的哥回答“卫卫”,陈升说了句好像梦一样。

【野人】
1. 影片开始不久,陈升在地下的洞穴(隧道?)里与人交谈,对方提到了野人。
2.陈升去找卫卫时,卫卫说早上酒鬼来吓他了,说有野人要来抓他。
3.卫卫去找父亲歪哥时,说电视只有一个台,一直在讲野人,他感到害怕。
4.陈升修完电风扇,在沙发上入睡前,电视里提到野人事件:九年前,凯里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机称当时在后座看到一个全身棕色毛发的野人,喉咙里发出打雷的声音。
5.陈升的小弟接坐了九年牢的陈升出狱,车上的广播提到野人事件,此时提及的时间是“一个月前”。
6.在荡麦时,成年卫卫载陈升去河边乘船去镇远的途中,和陈升提到了野人,并教他在手臂两侧绑上木棍,这样被野人从背后抱住时,只要一抬手,戳到野人的咯吱窝,野人就会笑,可以趁机逃走。<图片8>
【酒鬼】
1.陈升去找卫卫时,卫卫说早上酒鬼来吓他了。
2.陈升的同事翻出一个老旧的柜子,里面有排炮。陈升和同事交谈的过程中,酒鬼出现在门口,拿走了柜子里的排炮。
3.酒鬼在挖掘机(?)上发酒疯,被众人拉下来,爬回废弃的汽车中。此时,酒鬼的双臂上绑着两根木棍,和之后再荡麦的河边成年卫卫为陈升绑的一样。
4.成年卫卫带陈升去找吹芦笙的苗人时,会汉语的中年人管一名乐队成员叫酒鬼。
5.在荡麦时,陈升和成年卫卫坐下来吃粉,镜头转到对面,出现了酒鬼打酒的情节。

【花和尚】
1.歪哥去修车厂拿花和尚的车。
2.花和尚穿着雨衣来到卫卫家中,送了卫卫一块表,并带走了卫卫。
3.从陈升和同事的交谈、陈升和小弟的交谈以及陈升在洗头时给洋洋朋友讲的故事中,可以梳理出:花和尚是陈升之前混社会时的大哥,花和尚的儿子被仇家杀死并砍掉了手指,陈升一拨人去找仇家报仇而导致陈升入狱,陈升入狱后花和尚给陈升留了一笔钱。
4.陈升去镇远找花和尚接回卫卫。花和尚说这几年陈升只因为户口的事才找过他一回,花和尚说现在很享受在镇远每天接送孩子们上下学的生活。

【钟】【表】
1.卫卫在墙上画了钟。
2.歪哥给卫卫洗澡时,提到卫卫在手臂上画了手表。
3.花和尚接走卫卫时,送了卫卫一块表,歪哥还告诉卫卫花和尚家里有很多的钟表。
4.成年卫卫在手上画表,被陈升发现。
5.成年卫卫说要去画火车,因为洋洋对他说除非他能把时间倒回来,她才会跟他走(原话记不清了?)。成年卫卫说要在运煤火车的每一节车厢上画上时钟,火车开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倒转的时钟。
6.在镇远时,陈升找到花和尚,花和尚的车上写着“钟表修理”。车里也放着若干钟和表。
7.陈升乘火车回凯里的途中,迎面开来反向的火车,车厢映出倒转的时钟。<图片3><图片4>
【火车】
1.花和尚接卫卫走时,屋内晒着的床单上(立在墙上的床?)映出火车开过的影像。
2.陈升从凯里到荡麦,独自一人坐在火车车厢内。
3.洋洋去河边乘船的途中,听到火车的声音。
4.陈升乘火车回凯里的途中,迎面开来反向的火车,车厢映出倒转的时钟。<图片14>
【Disco Ball】
1.卫卫的家中出现了Disco Ball。
2.陈升带卫卫出去玩,出现舞厅的场景,地上有滚动的Disco Ball。
3.陈升去阳台抽烟,阳台上有Disco Ball。
4.陈升在舞厅,地上有滚动的Disco Ball,陈升身边站了一名红衣女子(陈升的妻子张夕),陈升的小弟过来喊陈升唱歌,陈升拒绝。小弟说陈升不唱他就不喊嫂子。(这一段应该是发生在陈升入狱之前)
5.陈升在荡麦洗头时,给洋洋朋友讲他一个朋友的故事(实则是他自己的经历),说他和妻子在舞厅相识。
6.在成年卫卫送陈升去河边和陈升手臂绑着木棍站在河边的两幕之间,出现一幕昏暗的房间,房中有Disco Ball和一名女子(张夕?)。<图片11>
【衬衫】【扣子】
1.陈升的同事拖陈升去镇远时将磁带和一件紫红色的衬衫交给她的旧情人林爱人。
2.陈升去荡麦是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衬衫,中途和成年卫卫吃完粉,说他衬衫掉了几颗扣子,要找人缝补。成年卫卫带陈升去找洋洋,洋洋补完衬衣后,陈升穿上了那件紫红色的衬衫。
3.到镇远后,陈升换回了藏青色衬衫。
4.在花和尚的车内,陈升将几颗路上捡到的扣子放在钟上,说给卫卫上手工课用。

【磁带】
1.开场出现了一盘磁带。
2.陈升的同事拖陈升,将衬衫和磁带交给她的旧情人林爱人。
3.陈升唱完《小茉莉》,和洋洋的朋友分别时,把同事托付的磁带送给了她。
4.陈升在镇远找到了林爱人的儿子,得知林爱人不久前去世。陈升告诉林爱人的儿子磁带被他弄丢了。<图片10>
【熄火】
1.陈升的小弟接陈升出狱时,汽车熄火。
2.在荡麦,成年卫卫载洋洋和陈升时一共熄火了5次。<图片5>
【后视镜】
1.陈升去质问歪哥时,歪歌拆下了别人的摩托车的一个后视镜装到了自己的(花和尚的?)的摩托车上。
2.在荡麦时,成年卫卫的摩托车少了一个后视镜。

【锁】
1.陈升开了卫卫家的锁,接卫卫出去玩。
2.陈升一边打气球一边问歪哥为什么换锁,歪哥说强盗多。陈升又问歪哥是不是要搬家。歪哥说“我换了锁你都能开 你说我要不要搬家”(大致意思)。
3.成年卫卫的摩托车被欺负他的人锁起来,陈升帮他开了锁。
4.陈升与花和尚交谈结束和陈升在镇远旅馆远望卫卫的两幕之间,出现了一幕打开的锁。

【台球桌】
1.陈升给母亲上坟时发现歪哥换了墓碑并没有刻陈升的名字,之后两人在台球厅发生争执。
2.争执过后,陈升和小弟在一个放了台球桌的屋顶上交谈,提到了陈升和歪哥同母异父的关系。
3.在荡麦,洋洋给陈升缝补陈升扣子的过程中,画面转到了屋顶,洋洋的朋友在晒衣服,流行乐队的成员在打台球。<图片6>
【鱼】【海豚】【大海】
1.歪哥和陈升在台球厅发生争执前,歪哥拿了一条小鱼喂乌龟。
2.陈升买了一条鱼,因为家里没有冰箱,放在了同事的冰箱里,说等他从镇远回来再吃。
3.《小茉莉》的歌词中出现了“海风吹着她的发她的发 我和她在海边奔跑 她说她要寻找小贝壳”。
4.陈升给洋洋朋友讲自己的故事时,说妻子张夕在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说“想看大海”。洋洋朋友说她也想看大海。陈升说自己在狱中,有一块贡矿,染成了蓝色,看起来像海一样。洋洋朋友问陈升里面有没有海豚。陈升说贡矿里怎么可能有海豚,然后用手电抵在她的手上,并告诉她这是看见海豚的感觉。
5.诗歌中出现“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风车】
1.洋洋乘船到对岸,买了一个玩具风车,被成年卫卫弄坏。成年卫卫说再做一个送她。
2.流行乐队演出的过程中,成年卫卫做了一个风车送给洋洋。

【电风扇】
1.陈升修完电风扇,坐在沙发上入睡。电风扇正转反转又停下来。
2.陈升到镇远找花和尚,花和尚的车里放着电风扇,花和尚说准备拿去修。<图片12>
【母亲的鞋子】
1.陈升梦到了河里出现母亲的绣花鞋,并和同事交流了这个梦境。
2.成年卫卫把陈升送到河边乘船,再次出现了河水中漂浮的绣花鞋。

【芦笙】
1.陈升和同事讲自己梦到母亲的绣花鞋和吹芦笙的苗人。
2.陈升乘火车在荡麦下车时,出现一幕场景是吹芦笙的画。
3.陈升在荡麦搭摩的去找吹芦笙的苗人,得知师父们不在。
4.陈升在镇远找到林爱人的儿子时,旁边坐着几个吹芦笙的人,是林爱人的徒弟,来为林爱人送行。
5.有一段诗中提到“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传达”。

【手电】
1.陈升的同事给陈升讲述她和林爱人的故事,说当时没有暖炉,她怕冷,林爱人就拿了手电给她捂。
2.陈升给洋洋朋友讲完自己的故事,提到大海和海豚时,用手电抵在洋洋朋友的手上,并告诉她这是看见海豚的感觉。
3.诗歌中出现“手电的光透过掌背”。

【陈升唱歌】
1.在舞厅时,小弟喊陈升唱歌,陈升拒绝了,说自己不会唱歌。
2.陈升出狱后,在车内和小弟交谈时,提及自己在狱中特意学了一首歌,准备唱歌妻子张夕听,却得知妻子的死讯。
3.在荡麦看流行乐队演出时,陈升给洋洋的朋友唱了一首《小茉莉》。<图片9>
【张夕和洋洋朋友】
1.舞厅出现的陈升妻子张夕的扮演者和洋洋朋友的扮演者是同一个人(?)
2.张夕在信中和洋洋朋友都表示自己喜欢海。
3.陈升拿手电抵制洋洋朋友的手,发现她戴着婚戒。后面出现的诗歌中有一句“把回忆揣进手掌的血管里/手电的光透过掌背/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4.前面提及的三处关于陈升唱歌的段落,也暗示洋洋的朋友就是张夕。

【望远镜】
1.陈升发现成年卫卫被欺负时,问他为什么,卫卫说是因为他的望远镜。
2.在镇远,陈升拿出望远镜,远远地观望幼年卫卫。<图片13>
【瀑布】
1.歪哥和卫卫住在瀑布旁边的房子里。
2.陈升给洋洋朋友讲的故事中提到他和妻子住在瀑布旁边的房子里,听不清彼此讲话。

【凯里导游词】
1.成年卫卫和陈升吃粉时,说他的朋友洋洋在凯里当导游,他也会背导游词。
2.洋洋乘船去对岸时,一边背凯里的导游词,忘词时成年卫卫在对岸提醒她。

【导演客串】
1.陈升买鱼时,抓鱼的老板由导演毕赣客串演出。
2.在荡麦时,给酒鬼打了两斤白酒的老板也是毕赣客串演出。
3.流行乐队演出时,导演也出现在人群中。

【红绳】
1.看完流行乐队的演出,和成年卫卫分别时,洋洋在卫卫车上系了红绳,说这样就不会熄火,结果后来还是熄火了。
2.歪哥(帮花和尚取来)的摩托车上也绑了红绳。

【背手】
1.成年卫卫被欺负时,站在蓝色油漆桶里,头上也套着油漆桶头上,双手也是背在身后。
2.洋洋朋友给陈升洗头时,陈升把双手别在背后。洋洋朋友说他们这里背手有罪,老一辈人说背手表示被捆着流放过来。

【白色皮卡车】
1.陈升的小弟接他出狱时开了一样白色皮卡车。
2.途中电台播放野人事件的新闻中提到:肇事车辆为一辆白色皮卡车。
3.酒鬼被人从挖掘机上赶下来后,钻回了一辆废弃的白色皮卡车。
4.在荡麦,流行乐队乘了一辆白色皮卡车。而有一名乐队成员也叫酒鬼。

【蜡染】
1.陈升和同事老太提及死去儿子的蜡染,舍不得烧给他。
2.陈升出狱后,车上电台播放野人事件的新闻中提到:一个骑单车 手拿蜡染的少年被车撞死(不太确定 还是司机手机抓着蜡染?)

 4 ) 为什么我认为《路边野餐》是一部五星神作

前天二刷《路边野餐》,很久没有一部电影让我写下如此长篇大论。因为时间仓促,个人记忆也存在偏差,本文在小处的逻辑和语言处理上不甚讲究,重在表达观点。提醒:有剧透。

这篇文章将用和标题一样直白的语言尝试表达我这三个方面问题的看法:
1、《路边野餐》的普鲁斯特感。
2、《路边野餐》究竟如何叙事(所谓结构),到底叙了个什么事。兼谈《路边野餐》与《潜行者》的关联(异域表达)。
3、《路边野餐》中大量采用导演本人诗作的效果。
 

《路边野餐》的普鲁斯特感
 
首先关于本片叙事,有些人责怪在40分钟长镜头之前剪辑过于碎片化和混乱,导致无法使人理解——也让人产生片中有大量无意义镜头存在的观感。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没有适应影片新颖的剪辑风格,无法抓住不同镜头之间的情感联系(也许是潜意识)所造成的。普遍的剪辑往往把不同镜头通过理性的逻辑的关系或平面化的情感联系组合起来。逻辑是没有时空可言的,而本片的一大亮点就在于通过人物记忆中不同时空存在的并置,把人物隐秘的情感纽带展现出来,人的记忆乃至这种记忆对人在现时的行动所产生的结构性影响也在屏幕上得到释放。这种剪辑让我想起塔可夫斯基的《镜子》。片中较为突出的举三个地方:

1、陈升在带着卫卫走出家门的刹那,出现了暗红色调为主的镜头(一闪而过),画面上似乎有一个女人,之前卫卫家挂着的银色球灯在地上打滚,类似的镜头在之后又多次出现,女人穿着红色长裙,似乎在练习跳舞,观众无法猜测这个女人、这个球和陈升究竟存在什么关系。这组分散的镜头一直贯穿到40分钟长镜头之后,最后一个是长镜头中出现的理发店女人坐着,身上被暗红色灯光打着,似乎因为陈升离去而有些失落。到这里,有了之前的交代,其实我们已经很清楚陈升和女人的情感联系。

2、陈升在台球室找卫卫的爸爸老歪,向他要卫卫。两个人各站台球桌的一边,情形其实十分紧急,按常理是要起冲突了。这个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接了另一个镜头,陈升带着一个陌生人走进了一个房间,看摆设风格似乎也是台球室,但时间却已不知不觉跳换了很多年。这个镜头里发生的是陈升多年前“还在社会上混”的时候,找老大的杀亲仇敌,要求对方给个交代。这之后情节又跳回到原有的时间,回到陈升和老歪的冲突中来。我看这段时完全被击中。陈升为什么要卫卫?他对卫卫有什么情感?他为什么不希望卫卫跟着老歪?这时候想想中间那个回忆性的镜头,就不得不为陈升动容了。我个人觉得这段是天才手笔。

3、一双绣花的蓝鞋子在水中飘,这个镜头在电影里应该出现了两次。这里说的是第一次,陈升入睡,镜头是逐渐推近到他的耳朵特写,再次拉开时,陈升是在船上,身边绿水青山,镜头一移,人不见了,扑通一声,以为是陈升跳水,再一看,是那双鞋。这里有什么隐喻?见仁见智。这里重点不说这个,我要说的是这一段其实是陈升的梦境。他再醒来时是坐在沙发上。我举的这个例子貌似和前边两个不太一样,但实质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不要把这些看似莫名插入的镜头看成是纯粹的一般意义上的人物回忆、记忆或梦境。了解普鲁斯特的人会明白,人的隐秘内心是我们所不知的另一个世界。人的记忆不断在重洗,它们不断给自己翻案或定新的罪名,这些变化有些甚至为我们自身所不知,却影响我们在当下的思想行动。你说这些记忆是真实发生的吗?我们明明知道现实只有一个,但记忆却可以重来,真实有很多种,只要你相信。陈升要卫卫是单纯地出于人道主义(这种抽象的东西)或牵连的一点亲情?影片不是没有交代,答案要从陈升自己身上找。这个时候来个全景式回顾?或者穿插的回忆片段?毕赣不这么干。第一,他有展现人物心理空间的剪辑;第二,他用了长达40分钟的长镜头(其实仍然是心理空间)。
 
《路边野餐》的40分钟长镜头,兼对结构的讨论
 
《路边野餐》的故事再简单不过。卫卫的爸爸老歪不务正业,对卫卫不加照顾。老歪同母异父的兄弟陈升却对卫卫很关心,听闻老歪把卫卫卖了,遂去要孩子。陈升愿意把母亲留给自己的房子让给老歪,而自己抚养卫卫。之后,他踏上了接回卫卫的路途,在荡麦他目睹了一个叫卫卫的青年为追求心爱的女孩洋洋,决定让时光“倒流”,而陈升自己遇到了和亡妻十分相似的理发店女人。可最终陈升暂时没有接回卫卫。

若要直言,里边的冲突和情感脉络也很明了。此片迷人之处就在于它如何把这些简单的情感延宕开去,变得厚和深,有韵味,有美感。用我至爱的一句话说,就是做到了“无法自破的含蓄”。

从结构来看,《路边野餐》可以分为三部分,长镜头前后两部分和长镜头本身。很显而易见,只有长镜头中发生的一切美好无暇,卫卫和洋洋有情有义,陈升给“亡妻”唱小茉莉。完全可以看做是对之前现实缺憾的补偿。这里也显然透露出陈升对卫卫的希望。陈升童年孤独成长,青年在社会上“混”,后来爱人离开,坐牢刑满释放后前妻亡故。嗯,这里我不想走心理分析这条路了。。观众自行体会。我想说的是,长镜头里这两对关系之间是有关照的,而这两对关系又和前后两部分有紧密联系,不是凭空而来。

谈到导演如何做这40分钟,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大神塔可夫斯基了。毕赣也曾在不同场合多次提到《潜行者》对他的影响。两个电影在一些场景上的相似(瀑布、滴水、狗等)在我看来倒不是主要的。做到对观众完全敞开,或者说给观众设计一个猜谜口袋(营建异域),在让他们获取新信息的过程中反复推翻自己之前建立起来的判断,制造出不确定感,我看这才是毕赣受到的最大影响。在《潜行者》中,塔可夫斯基营建的异域叫做“区”,带有科幻色彩,据说进入就可以实现人的一个愿望。但这个“区”被官方封锁,偷渡进去需要找职业的“潜行者”。电影就是叙述了“潜行者”带着一个科学家和一个作家进入而后又返回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非常复调地,三个人产生激烈的思想冲突,而“区”究竟是否真实存在也在争辩中越来越成为一个问题。观众最大的疑惑暂时不是他们想实现什么愿望,而是“区”到底存不存在,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还是真的超自然力量,人类尚无法掌控。再说《路边野餐》,这就一清二楚了。影片同样营造了一个异域,荡麦,那里有野人,有亚热带景观,有吹芦笙的苗人。观众同样在为类似的问题苦恼:这个地方是不是真实的?这里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不断提供的细节在反复颠覆你的认知。青年人在出现的第一个镜头就在给自己的手腕画表,直到最后他说自己叫卫卫。那么他是未来长大的卫卫吗?这个卫卫是陈升把自己的希冀投射到梦里的产物吗?还有,理发店女人真的是“亡妻”吗?或者说,妻子还活着?如果是,长大的卫卫和陈升的妻子也不能存在于同一时空。此外,洋洋听到的火车声也和卫卫对陈升的说法有矛盾。这样看这个长镜头是梦。另外一些迹象却又在表明真实性,比如陈升背上拔火罐留下的疤痕,之后他给卫卫在钟表上留下的几粒扣子。包括坐在青年卫卫的车上,卫卫说自己叫卫卫,而陈升的反应是,这就像是个梦,这些都让人觉得也许陈升经历了现实,不过是遇到了很多巧合。更像巧合的是,长镜头以前,“酒鬼”是一个疯子,幻想自己有辆车,在里边自由驾驶。而在长镜头中,真的有一个司机就叫“酒鬼”,而且精神正常。到最后影片也没给个答案。

当然,在营造异域上,两者也存在明显的不同。塔可夫斯基的《潜行者》在进入“区”前,三人经历了漫长的轨道行驶,期间影片给的一直是三人的脸部特写,他们在四处张望,感到好奇。这对观众却是一大挑战,近乎煎熬:三个不停摆动的头和低沉而有节律的车轮轧过铁轨声,重复而单调近乎宗教仪式的镜头让人昏昏欲睡。我一直怀疑塔可夫斯基是故意的。当三人抵达区,整个电影的色调从暗沉的铜版画质感转到彩色,眼前是一片青翠。观众眼前为之一亮,立马醒了。《路边野餐》采取的则是长镜头,通过连贯来建立可能的梦境,我觉得是因地制宜,非常恰当。当然,这个长镜头内部的拍法其实也非常讲究。有一个很独特的摄影机移位,陈升被卫卫载着下坡,镜头没有跟着在后面拍,而是方向一转,离开大路,取狭窄的捷径小道穿过,在大路拐弯的另一边和摩托车会合,镜头里再次出现人物。没有比这更能让观众意识到摄影机存在的了——当然长镜头开始就出现了摇晃,似乎也达到了这种效果,如果不是提前了解到这是资金短缺造成的技术障碍所导致的,我会以为这也是导演主观意图的产物。这种有意的暴露其实需要和我们日常的做梦经验联系起来看。我以为这种调度绝不是为了单纯的炫技而存在的。事实上,我们在做梦时常常会忘掉“我”的存在,我们会拥有一个第一视角,但这个视角可以不是现实世界中的我。这使得梦的世界更加丰富了,我们可以看到更多人物和他们在发生的事。其实这非常像一位电影导演所做的。他就像一个上帝,创造了新的世界。而通过这个豁口,导演似乎在告诉你,你所看到的是被营造出来的,所以这可能是个梦。更直接的感受是,我们在镜头里走丢了人物,我们看到的是空荡荡的画面,而且我们在运动,但也不是没有目的,可又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具有一个梦的感觉呢?

两个影片的另一点不同在于,《路边野餐》的梦境营造使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空同时出现成为可能,而《潜行者》没这个必要。但《路边野餐》的这个做法使我想起塔可夫斯基的另一部影片《飞向太空》,也叫《索拉里斯》。这同样是一部营建异域的电影。在索拉里斯星上空,宇航员发现这是一颗有记忆的星球,人类的记忆和隐藏的渴望会作为信息朝索拉里斯发射,而后它就能复制出个体记忆中可能的产物。比如影片的主人公就一次又一次地和自己的亡妻相遇了,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抛开。但客观地讲,我认为在表达的同一个方向上,《路边野餐》借助贵州的亚热带风土,显得比《索拉里斯》更为自然。实际上塔可夫斯基也曾在采访中表达过自己对在《索拉里斯》中建立人造真实场景的懊恼。
 
《路边野餐》中的毕赣诗作
 
将毕赣的诗作剥离出电影文本,它们依然使我感到震惊。我以为这是我阅读过的中国当代诗歌中少有的独具美感的作品。当然,毕赣本人也谦虚地说了,他的诗不见得有多好,但绝对是最适合他的电影的。这里我也只能谈谈个人感觉。
 
背着手/在亚热带的酒馆/门前吹风/晚了就坐下/看柔和的闪电/背着城市/亚热带季风的河岸/淹没还不醉的桥/不醉的建筑/用静默解酒/明天,阴/摄氏三至十二度/修雨刷片,带伞/在戒酒的意识里/徒然下车/走路到天晴/照旧打开/身体的衣服/水分子穿越纤维
 
像这首,开头对应的画面似乎(不大确定)是在陈升的房间里,然后是走廊,他在看这座城市。最后三句,陈升走在绿色植物包围的下坡山路上,走路姿势极其可爱,衬衫半敞开着,露出里边的白色底衣。显然是直接的对应。整体看是展现亚热带的环境和陈升的精神状态。
 
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这首,开始于陈升独自坐在空旷的火车车厢上,在去荡麦的路上。不久之后,陈升蹲在一个矿湖边,盯着风景。这里对应的也许是陈升一个重要的主题,对亡妻的思念——开车接他的那位朋友在车上透露了信息:陈升的妻子生前应该是在荡麦。
 
山/是山的影子/狗/懒得进化/夏天/人的酶很固执/灵魂的酶像荷花
 
这首本身比较费解。灵魂、酶、荷花,究竟什么关系?一直对应的是雨水滴落在一张红色的桌面上,桌上还打翻着一只杯子。这个场景包含在陈升的一个心理空间里,就是他对自己去找大哥的仇敌算账的记忆。这之后不久有一个镜头,陈升的影子透过一座印有荷花图案的玻璃屏风透过来,这是在诊所。我猜测这首诗对陈升的性格进行了一个形容。

今天的太阳像瘫痪的卡车/沉重的运走整个下午/白醋春梦 野柚子/把回忆塞进手掌的血管里/手电的光透过掌背/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这首忘记了对应镜头有什么。。但最后三句和电影的互文关系十分明显。这里和理发店里陈升与女人的对话有直接关联。“回忆”二字也道出了这个反复的主题:对妻子的思念。
 
到此打住,本来可以说的更多,但用文字来说明诗作和电影其它部分的联系,达意的程度非常有限。只有坐在电影院里对着大屏幕自己观看,才会有切身感受。那种感受比在这儿残忍地支离地分析好得多。这里也只是提供一种可能的解读方式。补充一点,电影中诗歌和其它部分的互文很多时候是“不及时的”,也就是说有些诗歌文本会让你回想之前出现的镜头,从而产生新的理解,有些镜头则让你回想到之前出现的诗歌,这种互为伏笔也是极妙的处理。
 
最后我想说的是观影态度。我热爱两种电影,一种是杨德昌,杨德昌的立在于理,侯孝贤说过类似的话,杨德昌的电影其实像写论文,并不是现实,想想有道理。杨德昌之宏大带给人的冲击在于他的条分缕析和面面俱到,是由论点和论据组成的,拆开看是无数个小批判、小道理。另一种是塔可夫斯基,靠非理性的那些东西,比如信仰、精神力量、情感记忆,往往像诗。我想毕赣是属于后一种。诗追求的是自洽美,读诗不是受教,而是恢复自己的信任和高贵。当然,二者共同之处在于导演足够坦诚。面对这些导演,观众只有信任,才能与之平等交流。如果一开始就持批判眼光,难免会错过导演的美意。

 5 ) 在地经验中的《路边野餐》

(已发布于微信自媒体【非一流】)

在我先生看完《路边野餐》第二天晚上的睡前,他问我,导演是不是贵州人。我说是的,凯里人,28岁,才华横溢。
我先生是这样,通常情况下他都是个非常不喜欢文艺片的人,他坚持认为看电影就是为了爽,他很少开口聊电影,这次却问到了一位新导演。嗯,接着他说,因为电影里有一些只有贵州走出来的人能看懂的部分。

“所以你知道里面那个小男孩说‘不想吃面,想吃粉’怎么理解么?”
我跟着回过两次贵州,“上街吃碗粉”这话听得非常熟,南方爱吃粉,不爱吃面的意思?

“不是的,从口味上讲当然是更爱吃粉啦,但是对于我们小时候来讲,出去吃碗粉有点像奖励的意思,并不是随时想吃就吃了。就像那个小男孩,他饿了,家里有吃的,可是他只想出去吃碗粉,好像没人宠爱他,没人给这个奖励,所以有一点微微的孤独和心酸在里头。”

哦?是这样么?
“还有卖香蕉的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在防空洞那边卖香蕉么?”
这个我就更不懂了,我甚至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们那边所有卖香蕉的人都在防空洞附近,因为贵州本地是不产香蕉的,好早前香蕉从外面运来,为了便于保存,就都放在防空洞里,差不多就这样,反正我们小时候一说要买香蕉,就要去那边。”
太困了,不过他仍然断断续续的在黑暗中聊着《路边野餐》和他心里过去并不热爱的一个贵州:那个小男孩真的太像贵州的小男孩了,而且就是贵州地级县小男孩的那种样子,不然你想想XX是不是这样的?有点孤僻内向,但是呢骨子里又自由又独立的。还有那个长得像侯孝贤的陈升,哇,我简直在身边见到过,骨子里真是一根筋到底,他的思维方式和价值标准可能跟别的人不同,也不是通行法则,可是认准了他就是要这么一下子走到底。

还有那些摩托车长镜头——什么?还要聊长镜头!“对啊,只有你走过贵州的路,你才知道就是那个样子,你一直往前走,除了路本身有一些变化,可能很久都不会遇到一个人,要是不熟悉贵州,你可能真的没法知道,那些个长镜头有多真实。”

我先生在黑暗中又断断续续的聊了很多,聊了很多《路边野餐》和他生命中过去的贵州,他口才并不好,论点很多也没有什么依据。他不知道神秘主义、不知道什么叫做互文、不会做结构分析隐喻拆解,不熟悉杨德昌和侯孝贤,没听说过阿彼察邦。

但是和很多人不同,他认为他看懂了《路边野餐》。

《路边野餐》是湿润的,泥土气息的。
电影是经验的。


<图片1>

 6 ) 《路边野餐》:文本,非影像

 —— 一种叫“毕贛电影”的东西尚未诞生

一、

在《路边野餐》中,我没有感知到任何阿彼察邦的东西,这种感觉也许在电影结尾陈升面对那丛茂密的芭蕉林时有一瞬闪现(只因物候环境)。我有的是如下错觉:那几条在夜晚发出吠声的狗也许是从N·B·锡兰的《三只猴子》里借来;那几只忽明忽暗的灯泡也许曾在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中用过(而那两个在沉睡之脸上移动的镜头则完全是林奇式的);那辆在山间行进的摩托,可能是侯孝贤在《南国再见,南国》使用后沿用至今;当然,还有那几首诗可能在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中念过;那架用来进行微移摇摄的摄影机曾现身于安哲罗普洛斯的片场……

阿彼察邦、N.B.锡兰、大卫•林奇、侯孝贤……作为新世纪空间-影像的开拓者,均创造出自己的影像风格。塔可夫斯基、安哲罗普洛斯虽然从未构筑过空间-影像,但他们依然是创造体验(诗影像)的大师。这些导演的影像风格不是简单地通过复制标志性手法获得,而是建立在完整的美学感知上,他们直接与空间-影像或诗影像(用来感知,而不是叙事)的构筑有关。当毕贛尝试将这些技巧挪用到自己的电影中,可能未曾想过它们的用意何在。在《路边野餐》里,它们简单地牺牲为让影像风格愈加鲜明的手段。

因此,当毕贛将《路边野餐》这个简单故事进行复杂的时空处理后,便将整部电影文本化了。重点已经从对影像本身的体验上转移到叙事游戏的分析与破解上,快感不再来自于抽离自身进入影像空间或对情绪的体验,而是大脑的运作。从此点上看,毕贛的《路边野餐》确实带我们回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不同的是,不是前进了五十年,而是倒退。上述援引的导演们,所做的正是相反的工作。

二、

<图片2>《路边野餐》由两段相互嵌套的故事元件组成。除那段发生在荡麦的现实与梦幻相结合的长镜头之外,其余均在现实的层面展开。整个故事是一个叫陈升的中年男子出门寻找侄子卫卫的故事,让故事复杂的是电影碎片化地插入了陈升的青年岁月、爱情往事、家庭纠葛,并通过他行医的身份带出老医生的爱情故事。这个爱情故事通过细碎的对话在观众脑海中还原,并通过道具(花衬衫、磁带)在那段梦境中得到了“重现”。在这个长镜头里,因为这两件信物的出现,现实与过去、幻觉与记忆的阻隔遂被打破,并在两个叙事段落间形成“互文”:陈升奇妙地“重演了”当年老医生与情人离别的瞬间。同时通过对人物设置(遇见青年卫卫),给人以现实与未来并置的错觉。

这是一种时间的游戏。这个长镜头时长达到惊人的四十分钟,其亮点尚不在于其调度(用DV拍摄削减了这种难度),而在于背后的文本设定。这种设定,导致了时间在某种程度上呈现首尾闭合的幻觉,因而给人以奇妙的精神体验。当陈升穿上花衬衫,为女理发师高歌一曲《小茉莉》,并在离别之时将磁带送予她的时候,当年老医生与旧情人相分别的情形得到了“重演”,只不过对陈升来说,这是他新恋情的开始。但事实是陈升所怀揣的任务是帮老医生归还信物,是对旧恋情的象征性终结。开始与结束在同一点相遇,预示着时间循环往复的错觉,而轮回正是影片开头对《金刚经》的指涉。

当然,问题还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在这个复杂的长镜头里,可供我们展开分析的还有陈升自己的恋情。当陈升在理发店里对着女理发师讲述自己的爱情往事,两人间的情态也让我们有了一种幻觉,女理发师可能就是那位逃跑的妻子。同样,出现于其中的还有一段发生于未来的青年卫卫的爱情故事,在双重意义上成为陈升与老医生两人爱情往事的现实模板,如同一面镜子。因此这就不再只是双层嵌套的问题,而是更为复杂。老医生、陈升、青年卫卫,这三个分属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人物,不仅在同一空间同一时间里相遇,而且相互间还形成了身份的互指关系。

三、

这种发生于影像内部的指涉,可以称为一种“元影像”。在贾法•帕纳西的《闭幕》中,这种互指的情形显得更为“艺术”:一位名叫贾法•帕纳西的导演有一个拍片设想,内容是一位作家正在创作,而其创作素材是贾法•帕纳西本人的生活记录。与毕贛不同的是,贾法•帕纳西在《闭幕》中所做的仅仅是创造文本影像,而不是像毕贛那样在尝试构建空间-影像的基础上去完成一份复杂的文本。影像用来体验,而文本只能被分析。当毕贛像那些大师一样想要获得一种影像风格时,他只捡起了皮毛,虽然这些皮毛经由毕贛之手点化出精致的画面(显然拥有天赋),但事实也仅此而已,毕贛尚未发现的是,用这种方式创造影像其实有它们自身的目的。

且不提《路边野餐》有王家卫式的暧昧摄影、港台流行金歌、潮湿的物候环境等的助阵仍未能提供多少情绪体验(因为一切已转为文本),只说那个精彩的长镜头是以低劣画质的DV拍摄,可能已经暴露出毕贛在影像美学上不具有一种自觉性。设定因此遭到背反:《路边野餐》中现实的部分因为光、影、调度而有了梦与幻觉的氛围,而那段真正的梦却以一种极具纪录风格的视频影像完成。如此,再具有幻觉性的设计也因此部分地消解。这也许解释了这段长镜头的精彩不是从对影像本身的体验中获得(体验本应是长镜头最能展现的优势),而是通过对散落于电影各处的“玄机”的文本性解读。如果说,情形正好相反,这是毕贛的特意为之:用这种极度记录的风格,所要获得的正是对幻觉的破除,让观众产生“真实”错觉;那么这种手法放在21世纪,这也只能算是一种低劣的处理,很显然,阿彼察邦不用任何显明的技巧,已经可以达致相同效果。

这或许解释了在《路边野餐》中为何找不到任何阿彼察邦的痕迹,因为阿彼察邦电影的独特性在于无从模仿的感知方式。当然,毕贛也可以自我辩解说:他所要创造的就是这类文本影像,而不是用来体验的其它影像,这些学到手的技法仅仅是为了让影像看起来更“可观”。对此我们无可厚非,每位导演都有权利保留自己的美学追求,但同时我们也得着实指出,这不是电影的未来,而是过去。对于一位想要建立特有的美学风格的导演来说,这将只会是一条穷途末路。我更愿意再看一遍《金刚经》,而不是《路边野餐》:短片的长度正好“容忍了”电影文本化的结果,那种在设定与解谜间的游戏适合于短篇幅。

 短评

中国版阿彼察邦,《电影手册》年度十佳之类的很有戏。

5分钟前
  • 亵渎电影
  • 推荐

然而像四五线城市都不排片的,感觉自己是方圆十里内唯一的文艺青年……

8分钟前
  • 223
  • 力荐

【重看2018.12.31】拍出了我最期望看到的贵州,诗梦断章迷雾攀附,野性神秘和隐瞒的情感。但毕赣的美学在前半部分的几个极度精巧镜头中已有完整体现,45分钟长镜反而带来视听的强势感(加上斯坦尼康技术方面的问题)造成断层,起和落的时机都不够好。

10分钟前
  • 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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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豆瓣影评里分析说,长镜头其实用的是野人视角,他们总是跟着人……这个电影真是开启了观众们想象力的引擎……

11分钟前
  • 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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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浑然天成的片名,不落俗套的海报,方言念白的诗句,怀旧而感伤的歌曲,几段在路上的镜头, 这一点点已经足够动人。这样的电影,重要的不是理解,而是感受。正如某位诗人所言:一首诗在被真正读懂之前就已经在感染着读者。

16分钟前
  • 维城乱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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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终于出了一位阿彼察邦式的导演,仿佛是《南国再见》与《祝福》的合体,尤其是片头出现的那一瞬。作为长片处女作,导演自己的美学风格极其完整,短片里诗的念白、民谣与流行乐、父亲与手表这些独特元素也得以延续。那些人生的遗憾与时间的流逝,都交错在这段如梦似幻的旅程中了。

17分钟前
  • 翻滚吧!蛋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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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天朝的主流观众还停留在“以剧情为主”的观影审美层面,只要我看不懂,那就是烂片。但欧美—特别是欧洲—的观众,很早之前就已经转向了对“电影语言”的审美。毕竟,故事早已经被前人写完,像王朔说的—“全是改编西游记”。毕赣的电影湿漉漉的,脏乱,闷热,但一点也不差。

18分钟前
  • 扭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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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部分拍得像梦境,开始做梦了又转回现实风。那个长镜头是真厉害,如过山车一般上天入地,结束后感觉通体舒畅。看完甚至令人拒绝考虑任何技术的瑕疵,更何况那些画面的凹凸不平简直就像自带特效一样神奇...

21分钟前
  • 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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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如下几点:1、可以用很少的钱,拍出很有趣的电影。在中国同样可以。2、来自导演人生、观影和写诗的二手经验,唤醒了观众的一手经验。3、人们经常说有些电影可以不用看懂,只需去体验,但是,你很容易产生本能抗拒。4、电影要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告别》,“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22分钟前
  • 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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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南特第一次看大银幕,之前觉得技术上非常接受不了瑕疵反倒变得不是很明显。我还是那句评价,毕赣厉害之处是一出手就给出了一个完整影像世界,他对电影美学的自觉即使放到全部华语导演里都是极其出众。

25分钟前
  • Peter 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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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人一定还会再回来” 那些长镜头,那些诗意的梦。片尾曲《告别》大赞:“请不要畏惧此刻的沉默…各自曲折,让原来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28分钟前
  • 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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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挖掘机是这样下坡的呀。小茉莉真好听。

32分钟前
  • 某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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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电影,游离于过去与现在、时间与空间之中。美学有独到之处,乡土气息拍的很不一样。许多意向表达非常好,对空间、音乐的选择都独具匠心,技术逊于剧本,越往后越扎实。尤赞40分钟长镜头的想法,只是技术上太糙,有点用力过猛。

35分钟前
  • 大奇特(Gri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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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镜头技术不到位竟然被粉丝吹捧成导演的艺术手法,这届粉丝不行(▭-▭)✧

39分钟前
  • pixy
  • 还行

时间,回忆,梦境,毕赣的电影非常私人,并不十分亲和观众,甚至有些粗糙。却因为其中迸发出的灵性与不完美,让人对其未来充满期待,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导演。

43分钟前
  • 桃桃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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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意思 被抬高了 玩的太虚 好词只能说诗意了

48分钟前
  • 还行

3 到了最后才有了些电影该有的样子,没有用处的镜头太多了,倒不是因为不知所云,而是跟电影的整体格调的形成完全没有关系。在揽阿彼察邦的瓷器活上还是太嫩,在表侯孝贤的情怀上还是缺气数,四十分钟的长镜头有很明显的技术瑕疵,但却颇有点意思。

53分钟前
  • 牛腩羊耳朵
  • 还行

果然大家都拼了命地想逃离农村和小城镇,却又情不自禁地憧憬着、怀恋着诗化的乡村和小镇啊。

54分钟前
  • 王大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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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短评,后长评:我就一句公道话——普罗大众的灭顶灾难、电影迷的沉思与惊喜、学院派影评人的狂欢。

59分钟前
  • 新大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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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的老塔,希腊的安哲,中国的毕赣,我认为是可以相提并论的。至于第二个贾樟柯这种言论,简直是对这部电影的侮辱。

1小时前
  • 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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