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孔雀开屏 ——《孔雀》影评(四)
影片对于三个年轻人的性格刻画可谓独具匠心。五口之家的姐姐是一个对未来怀着憧憬的女孩,她拒绝平庸生活,在她心中涌动着青春的激情,枯燥的现实生活难以满足她萌动的梦想,一个个的梦在心中滋生,却又一个个地失落,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追随者,因此跟周围的环境和人群格格不入。她梦想着成为女伞兵,然而梦想的破灭让她失望至极,仿佛生命就此委顿,所以她想通过绝食来对抗绝望带来的痛苦,影片一个片段展示姐姐骑着自行车拖着自制的降落伞,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飞翔,神采奕奕,灿烂的像一朵绚烂的花,反映她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她热爱生活,对音乐爱好,本来以为找到一个知音,将这位忘年交认做干爸,然而也好景不长,她的干爸因为不被人理解而自杀。影片开始不久姐姐在门口过道里练琴。镜头中间的姐姐穿着白色的衬衣纯真素朴、专心的拉着手风琴,右侧不远处还有位老者坐在昏暗的房檐下呆望着远方了无生气,而画面左侧姐姐身旁的炉子上烧着一壶开水,一股股白色的蒸汽从壶里冲出弥漫在空气里,壶盖被顶得啪啪作响,姐姐停下手中的琴向水壶望了两眼,最终还是没有动,继续拉琴。这样一个静止的长镜头,表现出姐姐对日常百姓柴米油盐生活的不啻和对艺术理想生活的向往痴迷,姐姐的性格与命运在此表现得淋漓尽致。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让姐姐不得不屈服于生活,在她决定结婚的时候,就是她决定回到现实的开始。尽管心里还藏着对爱情的梦想,然而多年后,她又在街上认出当年英姿飒爽的情人,而此时的情人同样变成了和平常人一样猥琐,也认不出姐姐是谁?那个年轻军官嘴里吞着包子推着单车慵懒地埋没在人群里时,姐姐对爱情的美好回忆顿时就毁灭了。在挑西红柿时,她竭力压抑自己的感伤痛苦,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对美好回忆的失落、青春流逝的痛楚和对时间改变一切的无奈!在小镇的上空时常出现伞兵的身影,能够成为一名从天而降的女兵成为了姐姐心中最强烈的梦想,为实现这一梦想,她独自前去报名参军,甚至不惜运用各种手段拉进与征兵负责人的关系,并私自用母亲的生活费购买了送礼的烟和酒。可惜她所有的努力最终都化为烟云,眼见着新兵们热闹地离去,姐姐只能失魂落魄地将自己关在卧室里,坐在窗台上,遥望着蓝天,眼看着梦想的远去。宁静的小镇不再允许姐姐有任何的梦想,为梦想而编织的降落伞被母亲毫不留情地扯断。姐姐不再抗争、不再幻想,如所有普通人一样在现实中寻找自己的人生座标,嫁个好丈夫、换个好工作成为她生存的目标。姐姐是个为了梦想可以不顾一切的人物。许多人求之不得想进幼儿园当阿姨,她却毫无挂念,只因自己不喜欢。可是,她到底又喜欢什么呢?恐怕连自己都不清楚吧。想去参军,也只是对伞兵一见钟情而已。沧海桑田,红艳艳的西红柿,让姐姐难掩泪水,水果摊的水果可以时时常新,但物在人非,导演象征化的手法表现主人公对自己失去青春的惋惜和命运的叹服。姐姐一方面是一个抗争者,同时也是一个逃避者,她在托儿所里不安心工作,是在逃避这种毫无激情的生活;她想当伞兵,也是用一种不切实际的梦想来逃避现实;到后来她为了离开药厂换个工作,匆匆嫁给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这更是一种逃避。姐姐不停的逃避眼下的生活,总以为逃开了生活就会好起来,可是,这种逃避根本解救不了她,看不清人生的她注定是个悲剧。
2 ) 一家人中国梦的幻灭
最后五分钟,终于出现了孔雀,在北方寒冷的冬天动物园里,低头耷脑,萎靡不振,又过了两分钟,孔雀开屏了,他们一家人,全都错过了这禽鸟界最虚荣的一刻。正如这一家人各自的命运,都是在机会错失中度过的。
本片讲述了一个普通家庭中兄妹几个人各自『中国梦』的一一幻灭,这种幻灭不会让人慨叹命运无常而是让人慨叹社会不公。这是看似安阳这家普通人家的命运,其实也是千千万万被错失机会的中国人的命运。正如片中这家人一样,大部分中国人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在当权者的文治武功下,如鲁迅所说,辛苦而麻木的生活,辛苦而恣睢的生活,电影没有给人任何希望,希望看过的人深思,希望从我辈起,努力挣脱,告别这种可怕的宿命。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最后五分钟才点题,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一样,熬到两个半小时过去才杀了人。《孔雀》是顾长卫的第一部导演作品,却有着《牯岭街》和《一一》一样从细碎中见宏大的史诗气象,可以说不声不响拍的大气磅礴。
2005年,第一次看《孔雀》,少年不识愁滋味,看了一点点就停掉了。如今重看,这部电影真是平民的史诗,国内导演作品中,只有田壮壮的《蓝风筝》差可比拟。
电影讲的故事似乎是故意将时空错乱化、虚拟化,从电视机里放的《追捕》来看,是70年代末(我妈曾许多次和我说起《追捕的》情节和看《追捕》的震撼。),中国刚告别一场漫长的全民癫狂的噩梦,精神正在自我治疗中复苏,尤其是年轻人,导演在处理《追捕》画面时,也颇用心,晃过的画面里,杜秋(高仓健)一遍遍的追问:你为什么要救我?热情烂漫的真由美头也不回的说:因为我喜欢你!
全家人都沉浸在这部电影里,沉浸在对这种大胆的爱恨羡慕里。而整部电影里,真爱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如果理解没错,老大对陶美玲的爱,张果子对老二的爱,是发自内心的,但都无疾而终并得不到应有的珍视。
虚拟化的时空里,广播体操,荷塘月色,自由经营的小摊档,同时出现在刚刚恢复高考,改革开放尚未完全展开的70年代末,同样,在70年代末,老二张静初也不可能奢侈到拿那么多布去做自己的降落伞(这一点,看看她们兄妹身上总是宽大,并且只有蓝裤子白衬衣的妆扮就知道了)这和顾长卫后来导演的《最爱》一样,这种虚拟时空,成为顾长卫的一种风格。
在这个虚拟时空里,历史背景变得更加突出---整部电影的压抑气氛,灰暗色调,麻木绝望的情绪,全都和这个大背景有关:文革,电影发生在文革刚结束的头几年。
全民癫狂的十年,儿子斗老子,学生杀校长,妻子举报丈夫,这些变态的生活持续的太久,几乎改变了中国人的基因,对中国人造成巨大的伤害,需要几代人才能慢慢治愈,治愈的年代里生活的人,成为被历史错过的一代,成为历史车轮碾压下,时代的牺牲品,本片中父亲母亲爱孩子的变态方式,至今都在中国不少地区延续着。而影片里大雨中,中学生集体围殴疑似“耍流氓”的胖子,集体捉弄、孤立同班同学的行为,和做红卫兵的父辈毫无二致。
家庭成员之间,人与人之间的麻木冷酷,互相幸灾乐祸,成为文革后中国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基本色调,编剧没有一棍子打死,片中也有厚道人,胖子的冻肉厂同事,就是难得的良心尚存的一个普通人,除此之外,这部电影里再也找不到一个没有人格扭曲的人。
作为第五代导演一员,顾长卫因为起步较晚,洗脱了同班同学张艺谋陈凯歌身上那种做作与哗众取宠,他没有像张艺谋一样动不动就活剥人皮弄个满屏红,也没有像陈凯歌那样大冬天的剁掉个手指给大家看,以此来展示中国的某些方面,展示民族的不幸与苦难,是中下表现。顾长卫这种平静之下,一句话不多说的激流暗涌才是举重若轻的大手笔。顾长卫的电影几乎是刻意避开了残酷画面,如本片中最残忍也不过是胖子在大雨里被人围殴滚成个泥猪,亲弟弟刺向他的伞柄在一声嚎叫中画面戛然而止没有让人看鲜血淋漓,尽管那可能更富表现力,但在我看来,留白更加耐人寻味。
顾长卫尚未褪尽的第五代色彩,也喜欢用『表现主义』的技法,比如立春里的菠萝,本片中的向日葵,自己缝制的降落伞,但比起其它第五代,已经克制很多,几乎不着痕迹。这是自信的表现。
<孔雀>是如此完美的史诗,以至于后面两部顾长卫的作品与之相比只能算是小品了。顾长卫的每部电影都被审查的七零八落,这部电影据说审掉了弟弟作为同性恋的身份(如果照原剧本,就真完美了),而《最爱》已经被剪的变成另一部电影了。导演保留着原片,希望我们大家都有看到原片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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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原版剧本,弟弟不是同性恋,只是被一个同性恋老师亲近。剧本删掉了不少场景,编剧李樯想塞进这部电影的东西太多了,顾长卫选择了一些。
3 ) 煽情背后的伪沉静
我相信,《孔雀》一定能成功地煽到一部分人。但遗憾的是,《孔雀》能做到的,似乎仅仅限于煽情,而离顾长卫本想达到的深刻,还距离很远。
我们可以去理解一个第一次去拍电影的人选择这样一个剧本,因为讨巧。无论作家或是导演,他们试图开始去描绘自己理解的世界,第一次,总是选择和青春有关的题材。然而为什么要说青春,时下消费青春这个概念的不仅仅有郭敬明,还有一些貌似站得更高的人。青春这个题材,太容易引发同情,这种同情可以成功地置换成对作品的赞美,而不是因为作品本身的高度,引来关注、思考。
片子分为3部分,从同一个场景分别引出对姐姐、哥哥、弟弟的描述。姐姐和弟弟都被导演试图塑造成以个人对抗外在、以理想对抗沉闷、以青春对抗磨折的青春戏样板人物,其故事的进程也大约遵从固定走向:一开始是鲜活生命,有着斑斓的理想,但生活不平,压过来不可抵挡的同质化过程,最后屈服、放弃,然后在片子的最后哭。而哥哥由于角色的设定是傻子,所以有幸免去为青春残酷做代言的机会,很踏实的讲故事,曲折处不承担见证的作用,反而充满了张力,是片子最好看的部分。
从一个创作者的角度来说,创作叙事型作品他必须思考这些问题:为什么要讲故事?讲怎样的故事?怎样讲故事?第一个问题的核心在于“主题”,第二个问题的核心在于“内容”,第三个问题之于电影,核心在于“镜头风格”、“叙述进程”。《孔雀》就单段来说,是传统的、叙述型的,其进程符合时间顺序,也就是经验的、煽情的。但是从整部电影来说,由于导演有着讲述“平民史”的野心,所以把时间线索打乱了,但这种打乱并没有使得人物的性格、遭遇更加独立、私人化,反而使得在一开始,由于对整个环境缺乏介绍,姐姐这个人物极为让人费解,没有做到给观众一个可以接受的逻辑。况且,通过对个人的塑造去完成对于年代、生命状态的表现,导演更是明显的缺乏掌控能力。大量长镜头的运用表明了导演想在自己和作品之间保持一种观察者、记录者的距离,但导演的克制态度仅仅表现在使用这么单调的表现手法上面,内容却很高烧,充满了创作者粗暴的臆想和企图操纵观众情绪而不得不依赖的矫情。
选择弟弟作为故事的讲述人又太文艺了——文艺得可笑。从电影本身来看,看不到弟弟对于生活有何体验、有何自觉,却拥有了全能视角。倒叙,回忆,包括“逃离了我出生的城市”、“隐秘的生活”,这样的台词,对于一个编剧,其轻浮、散漫、粗糙都不见得创作上下的苦心。
顾长卫的采访里说,当电影开始拍,故事开始继续的时候,故事于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会自行发展。但实际上我们可以在《孔雀》里看到导演是如何扭曲故事本身的发展。哥哥这段故事本身的生命力在最后被导演粗暴的制止纂改了,原本哥哥的性格中的自私、贪婪在结婚之后奇迹般被温情、宽容代替了,这只能说是导演降神谕。
在一片对《孔雀》的褒扬中,唯一名副其实的是对于70年代氛围的塑造,而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成功唤起人们的怀旧并不能代表在艺术成就上也同样成功。
4 ) 理想主义的涅槃
“其实我原本讲的,恰恰是理想的重生,但是重生就意味着一定要先幻灭,然后才能重生。”——顾长卫
“天远难穷休久望,楼高欲下还重倚。”前半句也许可以对应《孔雀》,后半句仿佛在说《立春》。导演顾长卫如是阐释自己的两部作品:“姐姐所面临的时代是一个禁锢的时代,它禁锢着所有人;王彩玲的时代,看上去每个人都有了自由,每个人都有机会,其实更为复杂。姐姐的悲剧在于时代在和她作对,王彩玲的悲剧在于她和时代作对。”
《孔雀》的片头,沉浸于手风琴中的姐姐全然不顾壶中烧开的水,正是虔诚信徒的形象写照,梦想是避免发疯的迷药,价值是拯救灵魂的直觉。姐姐的心在自由的天空,跳伞的意象如此丰富,伞兵因此成为她一生的最爱;与干爸一起拉琴跳舞的时候,你看尝尽孤独滋味的她饮鸩止渴般的眼神,仿佛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成为一场狂欢。如梭伦所说的,神只是叫人看到幸福的一个影子,随后便把他们推上了毁灭的道路。张静初的脸有着这个角色所需要的难以调和的戾气,但姐姐绝非对现实一无所知,她懂得置办烟酒以疏通渠道,她知道笼络局长司机以达到现实目的——但,从看到满载伞兵的军车离去的那一刻起,姐姐已经对现实背过了身,个体决然告别了普遍性和稳靠性而完完全全地活在了自己创造的世界里。
而那个长得比姐姐都秀气的弟弟却只是“沉默得像个影子”,羞涩是回避自我之外的本能,懈怠是不堪俗世负重的悲观。知道“和跳伞有关”要用钱的他可以倾其所有地帮助姐姐,自己却仅限于隔岸观火中望梅止渴,姐姐已经让他看到了理想主义者所有的冲锋陷阵、以及头破血流。在处事太过老到的母亲与性格太过鲜明的姐姐的衬托下,“隐遁”的父亲与“智障”的哥哥让弟弟在强烈的恋母/姐情结中无法自拔,缺失的食指正是其阉割的隐喻(片中删去了同性恋的情节)。在同学面前丧尽颜面、喊着“他不是俺哥” 的弟弟用伞头全力刺向了哥哥,同样残忍的镜头在送礼场景中重现:看着被狗吠吓到踉跄失态的父亲,他报复式地大笑不止。弟弟仿佛是全剧最软弱的一个人,却在全家人(除母亲外)“合谋”毒死哥哥的行动中担纲了执行者的角色,这已不仅仅是象征意义上的“弑父/兄”。和姐姐目的不纯的婚姻一样,结婚不但成了弟弟提前退休的捷径,更成为他恋母情结的归宿——如年长他许多的妻子所抱怨的“以前养一人,现在养两人”。
片中的父母皆是世俗力量的化身,母亲是爱,父亲是法或理性(片头吃饭时命令被喧闹声吸引的弟弟“回来”、以暴力制服了姐姐的绝食与妄想、以及赶走了保存人体画的弟弟),爱与法合谋将理想主义扼杀至穷途末路,姐姐却是不为世俗所动的人,撕下了所谓的爱之幕纱与整个世界对抗,她明白“爸妈只喜欢老大”——哥哥真的是傻子么?他既知道为了撇清“俺妹子多管闲事”拿烧鸡赔礼道歉,懂得用言语激将母亲为自己提亲,攒下香烟待喜子借钱时一报还一报——不,哥哥只是放大了的现实主义者而已,老老实实地安于蝼蚁之生,拒绝神话,躲避崇高,智障是自私、冷漠与贪婪名正言顺的保护伞。林肯说过,也许上帝是喜欢普通人的,因为他造了那么多的普通人。
如果说弟弟像哈姆雷特,姐姐则像堂吉诃德——在人生最绚烂的“开屏”那一刻,自行车就是她的驽骍难得(Rosinante),她的飞蛾扑火与一意孤行,只献给超出人物以外的某种永恒理念的信仰——杜尔西内娅只是一个名字,并不实际存在。看到真人版堂吉诃德的果子由衷发出“他娘的”的感慨是五体投地的惺惺相惜,夺伞不还是为了表达好感,姐姐却以殉道者般的决绝姿态脱下裤子,让他无路可退——就像姐姐找果子摆平事端的时候他反问的“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流氓?”——姐姐才是真正不可救药的亡命之徒,哪怕抛弃现实性的结果不可避免的是人性的丧失。弟弟则缺乏姐姐那种“流氓”到骨子里的勇气与持守信念的刚毅(manliness),过度的反省与权衡伴随着从行动到思想的撤退、从世界向自我的逃离,生命成为虚无的祭品——“爸妈都说,人这一辈子太短了,可我却想一觉醒来,已经六十岁了。”姐姐从容燃烧,弟弟却只能苟延残喘,殉道与超脱同作为自杀的变种,正如理想主义与虚无主义只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而已——卡夫卡笔下的饥饿艺术家不是为饿而饿,只是“找不到适合自己的食物”。
片尾幻灭的青春是燃烧殆尽后的灰烬,动物园里的孔雀依旧迟迟不肯开屏,姐姐告诉女儿“爸爸老家漫山遍野都是孔雀”——仿佛她被问之失踪弟弟的下落时幻想的“俺弟弟当海军周游世界”,以及见到了落魄的梦中情人却告诉弟弟这是“一直爱着我的人”一样,她一直生活在别处;弟弟则一如既往地无所谓:“反正冬天孔雀也不开屏”。然而——用顾长卫自己的话来说:“我们也不忍心最终孔雀不开屏”——和解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孔雀终究还是开屏了。裴多菲说过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编剧李樯是这样定位《孔雀》中如安阳般在七十年代的中国遍地都是的小城的:“就像是无数流落民间的技艺之人,在他们当中有着劳苦无常的命运的证据,不被诉说的沉寂衰败的时光。”《孔雀》所讲述的虽然只是一个家庭的故事,却让观众感受到了作为时代囚徒的人们一边生活其中、一边建构囚牢的悲怆,用艾WeiWei的话说:“《孔雀》是一部政治性很强的电影,顾长卫把这个最难的题材控制在一个最低的层面去表现。”
同样是对“多余的人”的描摹,顾长卫有着比王家卫更沉实的姿态,以及后者所没有的、热血的温度——这是他割开自己的血管,任殷红汩汩流下的温度。而现实中的我们,或许正像顾长卫所说的那样:“我永远都不会向现实妥协,但我不如姐姐圣徒般执着;我也有现实功利的东西,也会有狡猾的时候,但我不如哥哥;相对于弟弟那样的勇气,以及他的消极面,我也没彻底地做得像他那样”——同样的痛苦就像阳光,落到了所有人的身上,然而,“尽管一生再黯淡,平庸的岁月再漫长,也总可以等到开屏的瞬间,这样的瞬间,便足以将生命照亮。”
附:
吴宇森:我哭了,它让我联想到我小时候的生活。这批国内演员真的太出色了,我很喜欢张静初的表演,很自然,有张力,完全没有表演的痕迹。
姜文:我看过《孔雀》的剧本,但我知道我导不了,我知道有人导这个本子一定比我好,这个人就是顾长卫。老顾的这部作品我看了两遍,非常感动,《孔雀》在国内公映时,我还要进影院看第三遍。
田壮壮:这个剧本其实已经写好六七年了,但始终没有拍成,但是顾长卫把这样一个好的电影作品完成了,这样的作品,只要完成就是成功了,就会一直流传下去。《孔雀》让人很震撼,看过之后我很惊叹。
焦雄屏:《孔雀》的婉转细腻和诗情横溢,让我又哭又笑。这里面有成长的梦,有现实的无奈,也有不堪回首的中年梦碎。最可贵的,是在一片虚假和装腔作势的中国电影中,拍出了真情,拍出了你我可能都能忆起的不光彩和维持尊严的痛苦。
5 ) 孔雀,超越时代的荒诞
——孔雀在无人处开屏,这绚烂存在于心灵,你不曾捕捉到。
应该说这个片子的前20分钟给我的感觉并不良好,那是个贫瘠压抑的年代,背景在女儿遭遇上展现得很充分,却没有让我感到一以贯之的沉痛,我曾以为这是影片的做作或失误。
当张静初在那样的年代表现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时我感到非常诧异,影片似乎因此失去了可信度,当张将那好不容易搞来的烟酒推到河里,当她跟21世纪养尊处优的少年一样任性的绝食,当母亲扔掉装满菜的菜篮扑上前去抱住自行车尾的降落伞,甚至更微小的细节,比如张在天台晒萝卜干时肆意的躺下,我看到有一小根萝卜在她的脚边被忽略,我都忍不住质疑,这是否太戏剧化了,我感觉人物游离在了物质匮乏的时代之外,成为了导演臆想中的牵强存在,这可是很多二流作品中成为硬伤的部分。
然而我很快发现自己被经验愚弄了,我一厢情愿的认为这又是一部纪录伤痕讴歌岁月的现实主义滥情之作,而之前诸多愚蠢的影评也误导了我,难道这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吗。属于特定时代的社会百态各行各业在摄影机下被忠实的还原,然而这些让人迷醉的浓缩符号之外,故事却不能以可信度来衡量,在现实和假想的边缘,因我们直接面对的是人物无法被现实磨砺时代束缚的心灵诉说。
在2小时20分钟的观影中,我在中段被深深吸引,在后段被震惊的几乎要喊出声来,在结尾处情不自禁的鼓掌。
影片开头给人一种错觉,似乎正沿着一条让人憋气的路线前行,这路线我们是如此熟悉,小人物在压抑的时代中挣扎,努力而徒劳,回避不了成为牺牲品的宿命,这套路曾带给我们许多廉价的感动,然而孔雀不是这样的电影。它的目光投向了人们的心灵深处,生命本身,将那个时代最常见和最不可能发生的事糅合起来展现在眼前,你会被它似是似非光怪陆离的表象迷惑,跟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样学院派的对记忆的反诘不同,孔雀并非着意于故事的真实,而在于探讨心灵在任何时代保持自我的可能性,我们是否拥有这样的力量。
多少次我们在回忆中想象,真实的自己应该怎样做,然而我们没有,那许多激烈和昂扬的率性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在孔雀里却和现实混杂,荒诞和剥离感从张肆无忌惮的眼神中流露出来,在最压抑个性的年代,每个人物都用乖张的言行几乎不可能的方式诠释和挥霍自己的生命,使之保持鲜活。
兄妹三人的家庭分别从孔雀的笼前经过是意味深长的段落,我们看到了时代灰扑扑的底色,有个较普遍的说法:那个年代人们的衣着单调,孔雀看不到美丽的颜色,起不来攀比之心,自然不会开屏,这个角度说孔雀就如同人们生活的缩影。然而孔雀终究是开屏了,却只为自己。就如同这部电影中亦真亦假的演绎,生命的绚烂终究超越时代的荒诞,无论是否仅存于内心,已经不重要了。
张静初用指甲划着番茄,大约是体会到内在饱满的生命,只有这一层薄薄的外皮抵御,竭尽全力绷紧的身心,忽然间松劲,眼泪大颗的滑落下来。
2005.03
6 ) 孔雀
顾长卫是西安人,据说他家就在铁路局附近,一个朋友说经常在买菜的时候看见
他的老婆:比他更有知名度也更耐看的蒋雯丽。如果这个八卦消息是真的话,那
他也算是半个邻居了:铁路局就在我们学校隔壁。
邻居的片子上映,我和老婆花了四十大洋去小捧了一下场,在没去之前旁边已经
有不少人在网上看了这部《孔雀》,贬低之声不断,看来大家对于这个银熊奖得
主不怎么买账,只有BBS上有微弱的声音说这部片子画面很细腻:这正是吸引我的
地方,从早先看见的海报和老顾的摄影出身,我一直认为这是一部值得期待的电
影。
看过之后,颇有些感触,近来已经很少有影片让我能安安静静沿着电影的胶片思
考问题了。满大街都流行“两千零二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去年稍微早一些。”
和“老鼠爱大米”,现在的文化消费品,已经从“不用思考”的水准升级到“千
万不能思考”的高度,所以看看《孔雀》,就好像天天只能喝可乐的人,重新能
喝一大口山中的泉水,冰凉刺喉却甘之如饴。
孔雀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意象,看电影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为什么导演和编剧会用这
样一个意象。
孔雀是美丽的,但是那只是生命短暂的绽放,大部分的生命,是灰土土的,跟一
只土鸡的生命无异。胖子大哥绽放的美丽,是拿着那朵硕大的向阳花站在工厂外
面等着那个心仪的女子,那是他开屏的对象。姐姐骑着车,后面鼓着自己缝的降
落伞,飞行在小镇的路上,那后面的降落伞,像极了开屏的孔雀,美丽而无奈的
展开着。甚至那只鹅也曾美丽过,只不过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就像一个芭蕾
舞的舞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身躯展现出惊人的美丽。
孔雀生活在笼子里面,看起来是生活在广阔的天空下面,可以飞出这一片天,但
是挣扎以后你才会发现,你其实只能在这一个小笼子里面孤寂的挣扎,透过笼子
你可以看见一切遥远而美好的事情,但是你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姐姐的降落伞
在笼子外面的天空,弟弟的生活也只能在笼子里面,就算他能短暂的出走,但最
后也不得不自己走回笼子,笼子就是时代和环境的宿命。无论你是否美丽,无论
你是否努力,无论你是否有着坚定而美好的理想,最后都要回到这个笼子里,不
管是傻子哥哥,美丽的姐姐,还是有着曾经想走出去的想法的弟弟。
孔雀在冬天是不会开屏的,或者导演认为孔雀们没有开屏,只是因为影像中的那
个年代是冬天,或许吧。不知道现在冬天有没有过去?希望我们生活在春天。:)
弟弟:等等,我这儿还有一块钱呢!姐姐:你可真是个资本家!
其实人与人之间一生都在相互观赏 某个人的喜讯与丑闻 落魄与荣华 四周人尽收眼底 我们彼此都是动物园笼中的动物 被人们观赏 我们所有人都像孔雀 身上长满了故事 一生经历过爱恨情仇 如同色彩各异的羽毛长满人生 人生是个笼子 我们每个人都被关在里面 别人观赏我们 我们也观赏别人 同时我们也观赏自己
孔雀时期的张静初气质好的不得了
那些被世俗打断的梦想
一个人永远不改变的话,他就会遇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唯有当他开始改变后,他才会有所谓的运气。唯有你很能够接受自己后,你才会遇到另一个很接受你的人。唯有成为自己想拥有的那个人的时候,你才会遇到另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张静初很美,很安静
人人都说自己嘴里的青春淡出个鸟来,回头才发现早开过屏了,只是没有幻想已久的光彩而已。大赞孔雀。
这个文革背景非常的隐蔽。孔雀开屏了,但谁也没赶上那个时候。在叙事和悲歌之间摇摆的电影~想起一件事阳光灿烂的日子是11年前
丢失了梦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习惯了平庸。顾长卫也有第五、六代导演的历史责任感,处女作表现人物在大时代下的命运。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却总是处处碰壁。在这个压抑的家庭和社会中,三个孩子都是难以开屏的孔雀。姐姐带着降落伞骑车一幕,真是我在国产电影里见过的最浪漫的场景之一——悲怆的浪漫。
给学生放映完,又给自己单独放映了一遍。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在期盼导演剪辑版的问世,因为我相信顾长卫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么多。
有一夜我做了个梦,那些全非的面目忽然清晰了。姐姐使劲儿蹬着自行车,身后的蓝布伞绽放犹如开屏;哥哥从床底抱出一箱纸烟盒,送给了心爱的姑娘。梦里没有瓢泼大雨里的滑倒,没有鼠药毒死的白鹅,没有羞赧的小粉书,没有碎裂的玻璃皿。可是梦里的我,依旧沉默地像个影子,任由时代的双手,将我们握碎。
三段似电影,描写三个年轻兄妹的生活.张静初晾衣服时在天台听飞机声的样子很漂亮.对评论的一句"敏感和内心世界过于丰富的孩子未来总显得捉摸不定"耿耿于怀.
“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孔雀的羽毛,梦想的泡沫。常恨此生非我有,人哪能斗得过命?灵气逼人的张静初和吕聿来。
越看越后怕
小城故事好好看哦,前提是自己不用生活在其中
看完了之后心里酸酸的一部电影。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张静初骑着自行车,身后大大的降落伞张开了,张静初张开双臂非常兴奋的大叫。张静初的执拗和神经质,让我很纠结。
梦想在现实面前永远不会开屏
这就是顾长卫想说的,那个时代的人,没赶上好时候。可是,谁能赶上好时候呢?孔雀确实开屏了,但大多数时候,面对我们的不是它美丽的羽翼,而是它那不怎么雅观的屁股。
谁赶上好时代了?!